2016年01月13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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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上的驴队

来源:西安地调中心 作者:何世平 发布时间:2013-01-09

    巍巍昆仑,气势磅礴,昆仑山地处青藏高原北缘,海拔均在4000米以上,气候恶劣,山势险峻,加上沟壑纵横,人迹罕至,在这里开展野外地质工作困难重重。

    为了调研位于西昆仑腹地的其曼于特、柳什塔格和苏巴什三条镁铁质-超镁铁质岩带在新疆大地构造单元划分中的作用,“新疆构造单元厘定及综合研究编图”项目组不畏艰险,人驴相依,沿西昆仑北麓狭窄的库拉浦河谷逆流而上,开展了触目惊心的野外地质考察。

    克里雅河和库拉浦河交汇处的于田县阿羌乡普鲁村是这次考察的起点,乡村公路到了这里嘎然而止。普鲁村是昆仑山脚下一个古朴的维吾尔族村落,“普鲁”在维吾尔语里是“钱”的意思,因村民常在克里雅河里掏沙金而得名。尽管山外正是7月流火的炎炎夏日,但这里地处海拔2588米的昆仑山北麓,气温较低,项目成员不得不穿上羽绒服御寒。由于进山只有一条崎岖陡峭、时隐时现的羊肠小道,并且沿途又要迂回趟河,项目组在普鲁村租了12头毛驴,驮载帐篷、睡袋、简单的灶具和干粮,聘请了有丰富经验的维吾尔族向导。在普鲁村老少的注视和祈福下,这支特殊的驴队迤逦而行,深入库拉浦河谷,开始了穿越昆仑山的探险考察。


    库拉浦河发源于海拔5200米的硫磺大坂,由冰川雪域融化而成,属于典型的高山河流,水流湍急,河水冰冷刺骨。盛夏时节,雪融量大大增加,河水变得又深又急,每天下午4、5点钟便发一场融雪洪水,如果躲避不及,就要被咆哮的洪水卷走,难觅踪影。

    项目组在位于昆仑山口的阿拉叫依古堡加上饮用水,一路攀援而上,进入峡谷地带。上路后,大家发现依达洪和阿曼手里都多了一根长木棍,都以为那是赶驴或登山的辅助工具。远远望去,依稀可辨一条崎岖小径直入云端,海拔高度陡增,呼吸顿感困难,人和驴都开始喘息。每逢陡崖或难以下脚的狭窄地带,毛驴便拒绝前行,只好把行李卸下,由人背过去,再重新搭在驴背上。经过7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前行的直线距离还不到8公里,而海拔高度已升高了1000多米。有经验的维吾尔族向导依达洪告诫我们必须走快,洪水就要来了,并让大家把返程用的东西沿路埋起来,这样会减轻一些负重。峡谷地带山势

陡峻,前行的道路别无选择,必须来回趟河绕行,即使人骑在驴背上把脚高高跷起,河水仍然灌进了鞋里,一股奇寒顺着双脚直逼脑门。就在项目组即将到达当晚宿营地的时候,滚滚洪水卷起石块提前下来了,走在后面的一位队员正在渡河,形势十分危急。先上岸的人大声呼喊,这名队员急得用地质锤把子猛击驴背,然而湍急的河水下布满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毛驴只能试探着前行,根本无法加速。汹涌而来的洪水将毛驴冲得掉转了身,驴背上的队员差点跌入河中,幸亏毛驴顶着洪峰挣扎着爬上了岸。

    到了对岸,大家顾不得身上湿漉漉的往下滴水,迅速找来几块石头架壶烧水。吃过方便面就馕,疲劳了一天的队员们支起简易帐篷,打开睡袋便躺了进去。然而,夜里下起了小雨,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帐篷上,加上洪水的咆哮声,让人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天,队员们从帐篷里钻出来,发现变天了,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雪花。第一天趟河打湿了鞋子,现在仍然是湿漉漉的,每个人都冻得瑟瑟发抖。队员们没有退缩,收起帐篷,迎着风雪继续前行。

    其曼于特镁铁质-超镁铁质岩带是本次考察的第一站,队员们采样时将一具碍事的“羊骨架”搬到了一边。这件看似平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依达洪和阿曼两位向导的注意。阿曼说:“这可不是羊骨头,是残缺的人骨架。”依达洪接着说:“没错,这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再往前走,死人骨头多得很,多数是进山掏沙金、找昆仑玉的人,死驴、死骆驼更多,不是冻死的就是摔死的。”他俩的话令考察队员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白骨架,对他的死因、年龄和死亡时间作出种种猜测。

    再往前走,海拔上升到4100米,河谷陡然变窄,进入称作“一线天”的柳什塔格峡谷。峡谷两侧的玄武岩经风化后很容易垮落,尤其是下雨天,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从陡壁上坠下,行人无处躲避。因此,柳什塔格峡谷还有一个名字叫“萨郎开来”,维吾尔语的意思是“傻子才来”。柳什塔格是本次工作的第二站,万幸的是队员们经过这里时,正逢下雪天,陡崖上坠落的石块要少一些。每次过河的时候,依达洪和阿曼都将木棍的一头插进河里,借助这根和露出河面的石块一段一段跳到对岸,大家终于了明白他俩带上木棍的意图。队员们在两位向导的敦促下,加快工作,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峡谷。

    刚走出柳什塔格峡谷,依达洪便指着前方一处处石堆说:“那些都是坟堆,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崖边上的那个大石堆是去年我和阿曼埋的,我们不忍心见到一个被冻死的人抛尸荒谷,就掀下崖壁上的石块把他埋了。”

    再往前走,深切的河谷里无法通行,要到本次工作的第三站苏巴什必须翻过小大坂和琼大坂。翻越琼大坂途中,雪越下越大,纷飞的雪花扰乱了人们的视野,一边是直立的绝壁,另一边则是落差数10米的河谷,大家扒着崖壁上凸起的石尖,小心翼翼前行。每当无路可走的地段,依达洪和阿曼便在前面修路,手中的木棍成了最有效的工具。突然,一头驮载行李的毛驴踏空了,坠下悬崖,重重地摔在下面的石坎上。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只见那头毛驴踉跄了几下,顽强地站了起来,拖着行李爬上悬崖,让大家长长舒了一口气。向导依达洪感叹道:“安全第一,工作第二,我们挣钱第三。早知道这么危险,我们不应该带你们来。”

    苏巴什位于两条若隐若现的小河交汇处,难怪“苏巴什”维吾尔语为“水头”之意。这里海拔已达4380米,气温陡降,寒风裹着雪片扑面而来。由于天气恶劣,考察队员不顾疲劳,马上投入工作,为的是争取时间早一点儿下山。可是,在高海拔地区工作,不但呼吸困难,走起路来气喘吁吁,而且头痛难忍,不论怎么心急也快不起来。等到工作结束,毛驴驮着样品回到乱石堆里搭起的宿营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返回途中,驴背上的行李减少了,取而代之的却是重量更大的岩石样品。为了防止毛驴再次坠下悬崖,一部分样品不得不由人背着,因而下山并不比上山轻松。由于带上山来的干粮殆尽,大家必须尽快下山。然而,阿曼一路步履蹒跚,总是落在后面。在依达洪再三追问下,脸色苍白的阿曼终于道出了缘由。原来,寒冷的风雪夜使阿曼的胃病犯了,害怕影响工作进度,这位坚强的维吾尔汉子默默忍受着。看到阿曼脸上憨厚的微笑,一股暖流从我心中油然而生,我急忙从地质包里掏出自己备用的胃药递了过去。

    驴队就要走出库拉浦河谷了,尽管天空依然阴森恐怖,但大家的心情却异常开朗。早上,大家钻出帐篷,意想不到的事情发什么了。也许是太想家,也许是不堪重荷,其中两头毛驴撇下采集的样品逃跑了。正当大家发愁时,库拉浦河谷的下游出现了几个黑点,正缓缓向上游走来,越走越近。大家终于看清,是依达洪牵着两头毛驴回来了。原来,依达洪起得最早,发现少了两头毛驴,凭经验判断,逃跑的毛驴往往是想提前回家。于是,他顺着峡谷向下追赶,这一追便追出几公里,终于截住了毛驴。

    经过8天艰难的跋涉,我们走出了昆仑山口,蔚蓝的天空再现眼前,终于看到了绿荫环抱下的普鲁村。驴队刚一进村,纯朴善良的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围拢过来,连忙帮助我们卸下驴驮子。尽管我们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从他们堆满笑容的脸上可以悟出,那分明是一首牵挂与祝福交织起来的民族颂歌。

    我们带着疲惫离开了昆仑山下的普鲁村,结束了这次难忘的地质考察,然而这份凝聚在一起的民族友谊如同库拉浦河一样,将永远向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