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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盛青准备上飞机执行珠峰高程航空重力和遥感综合测量任务

    熊盛青

    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博士研究生导师,现任中国自然资源航空物探遥感中心首席科学家,我国第三代航空地球物理探测技术体系策划和主要创建者。首批“国家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国家工程师奖、全国创新争先奖状、李四光地质科学奖、黄汲清青年地质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主持和参加国家专项、国家863计划重大项目等30多项。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1项、二等奖2项,第一作者出版专著19部,发表论文100余篇。兼任中国地质大学(北京)、成都理工大学和长安大学特聘教授与博导,中国地球物理学会常务理事和航空航天专业委员会主任等学术职务。

     

    马克思曾说,社会的劳动生产力,首先是科学的力量。在我国加快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推进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的过程中,有突出创新能力、可解决复杂难题的工程师队伍必不可少。首批“国家卓越工程师”称号获得者,自然资源部中国地质调查局中国自然资源航空物探遥感中心首席科学家熊盛青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熊盛青是我国航空地球物理勘探技术领域的领军人物,我国第三代航空地球物理探测技术体系策划和主要创建者。在创新的道路上,他带领团队屡次突破,打破国外关键技术垄断,实现了我国航空物探技术装备从进口到国产的飞跃;填补了青藏高原航磁空白,建立了全地域、多尺度、高精度的航空地球物理综合勘查技术体系。

    熊盛青(中)与执行青藏高原航空重磁探测的技术团队

    “我很幸运,赶上了我国航空地球物理勘探事业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采访中,熊盛青多次提到“幸运”二字,记者的感受是,能够赢得幸运之神的眷顾,与他心无旁骛的持续耕耘不无关系。他做事严谨认真,思考问题视角宏阔,勇于突破,特别对专业怀有一种执着的追求,即只要符合国家的战略需求,他会毫不犹豫地坚定做下去。他顽强而执着地坚持自己的理想,在选择的十字路口,在现实利益面前,从未动摇方向。

    “搞地质工作苦”是外界普遍的看法,采访熊盛青之后,完全颠覆了记者的刻板印象。41年间他将毕生激情倾注于事业,在挑战与超越间乐此不疲,不断攀登一个又一个科技高峰并乐在其中。令他感到非常欣慰的是,团队的科研成果极大减轻了地质工作人员野外作业的艰辛,为“中国创造”汇聚了力量。

    年少展现 学习禀赋 

    很多人问熊盛青,为什么他可以通过重重考验,被组织委以重任,成为当时“地矿”系统最为年轻的总工,并且不负众望,不断创新突破,取得诸多令人瞩目的成果。“对事业的无尽热爱”是他孜孜以求的核心动力,然而,更多具体答案并非那么容易找到。不可否认,回望一个人成长的时代和环境,必定有助于增加对他的了解。

    记者想要说明的是,熊盛青小时候的经历虽然有其独特之处,但总体上是他所成长的时代和地域的一个缩影。我们今天看来可能会认为罕见的,恰恰是那个时代背景下人们生活的常态。

    1963年,熊盛青出生于湖南省益阳市桃江县的农村。他还不满五岁便上小学,由于年龄小,家人并未抱什么期待。没想到从入学起,熊盛青就表现出浓厚的学习兴趣,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放学后,懂事的熊盛青从小就开始帮家里分担各种家务,从打猪草到砍柴,水稻插秧,田地除草,几乎所有的农活他都干过。

    初中学校的位置离家较远,只有不到十岁的熊盛青,每天需要赤脚走二三十里山路往返。“平时我们一年四季都是光脚上学,把鞋背到学校,到老师那里洗洗脚穿上鞋,放学后再背回去。”要是赶上雨雪天气,山路更加难行。“像雨伞、雨鞋这些用品,普通家庭买不起,下雨时一般都是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熊盛青回忆道。学校没有食宿条件,尤其是天寒地冻的冬季,无法带饭加热,只能早饭后去上学,直至放学回到家才能再吃一顿饭。常常忍饥挨饿,上初中不到一年,小小年纪的熊盛青就得了胃病。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并未影响他的学习成绩。初中毕业后,他在家劳动了一年,通过规律饮食和劳动锻炼,慢慢地把他的胃也养好了。上高中可以住校,熊盛青的温饱问题得以解决。

    当时有一句流行语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熊盛青的数理化成绩都非常突出。1979年全国高考的录取率为6%,位列“文革”后恢复高考录取率的倒数第二,那时的高考真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报志愿的时候,我爸说他不懂,请物理老师帮忙参考。”没想到熊盛青去报志愿时,物理老师不在。那时很难获得关于报考院校的信息,只有墙上贴了一些招生简报。“地质工作搞不好,一马挡路,万马不能前行!”成都地质学院(2001年更名为成都理工大学)招生海报上的这句话,吸引了熊盛青的注意力。而且那时地质跟师范、农林业一样,属于免收学费专业,可以给家里减轻经济负担,于是熊盛青毫不犹豫报考了成都地质学院。“后来,我的物理老师也鼓励我,他说和传统地质工作相比,航空物探找起矿来又快又好。”

    把孩子送到大学校园,是每个家长都期待的时刻。但在熊盛青成长的年代,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会显得奢侈。那时没有直达火车,要从湖南经贵州再到成都。在株洲火车站,家长帮熊盛青找到几个去成都地质学院上学的同伴,不再送他,这样就可以省些路费。“我爸给我送到车厢的连接处把箱子一放,然后我坐在箱子上面一直坐了20多小时,到了成都。”

    第一次离家,进入成都地质学院放射性物探专业就读的熊盛青,学习依然出类拔萃,一直是校三好学生。毕业时,他大学期间所学36门课程平均90分以上,在全专业59名学生中,他的总分排名在前列。作为优秀毕业生,他被学校分配到了北京,来到了中国自然资源航空物探遥感中心(简称航遥中心)。

    回忆起自己的求学过程,熊盛青感慨地说“小时候确实吃了不少苦,但也是我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遇到什么困难也就难不住我了。”正是小时候的这种磨炼,造就了他坚忍不拔、锐意进取的意志。

    熊盛青参加“国家工程师奖”表彰大会

    奋发有为 备受器重 

    该如何理解航空地球物理勘探(简称航空物探)?熊盛青介绍,就是把专用物理探测仪器装载在飞机上,从空中探测地球磁场、电磁场、重力场和放射性场等各种“场”的变化,研究地球的内部结构、寻找矿产资源等,具有宏观、快速、高效、经济、不受地面条件限制等特点。航空物探是地质勘探的重要方法之一,广泛用于各种金属、非金属矿产,石油天然气的勘探,以及区域构造和大地构造等方面的研究。

    “在航空物探和遥感手段出现之前,找矿主要靠地质队员的双腿,而航空物探就相当于地质调查领域的‘空军’,发挥着战略侦察的作用。只有我们尽力缩小找矿的范围,在地面开展工作的地质队员才能少跑腿、少打钻,少一些辛苦。”熊盛青讲解道,航空物探的探测效率是地面方法的10倍至100倍,成本则仅有十分之一左右。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1983年进入航遥中心后,熊盛青跟着师父到野外去搞飞行测量,获取数据,然后进行数据处理。之后一步一个脚印,学习数据分析和地质解释。也许在老一辈专家眼中,熊盛青这位年轻后辈虽然性格内向,言辞不多,但是具有湖南人那种“吃得苦、耐得烦”的特质,不仅善于学习,尤其身上有股难得的坚韧劲,对待每一件事都非常认真、纯粹、笃定。前辈们都很愿意去教他。

    1991年,年仅28岁的熊盛青已经作为副负责人承担国家重点攻关项目了。作为项目负责人的师父为了给他“压担子”,平时较少插手具体研究工作,在这样的锻炼下,熊盛青成长很快。

    在负责科研工作中,熊盛青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意识到需要加强自己的知识更新和储备,于是报考了中国地质大学的博士研究生。熊盛青的成绩达到了统招分数线,但他选择了定向培养,单位对于熊盛青作出上学深造的决定给予了充分支持,他也成为航遥中心送培的我国航空物探领域的第一位博士。

    20世纪90年代初,正是全国下海经商潮如火如荼的时候,熊盛青却甘守寂寞,潜心“充电”。他幽默地说“大家都下海,我选择了上山。”攻读博士研究生的三年,是熊盛青最为充实忙碌、极大开阔专业视野的三年。其间,他在科研创新方面的能力也极大提升,所负责的国家攻关课题圆满完成,后来还获得了省部级奖励。1997年毕业时,他的博士学位论文也获得优秀博士论文奖。

    求学期间,熊盛青事业与学业齐头并进,亦取得了可圈可点的工作成果。1995年,熊盛青被单位提拔为总工助理,并交给他一项特别的任务,即为单位做一份人才工程规划。熊盛青用一年时间,制定出航遥中心关于人才引进、人才培养的具体方案,并且付诸实施。以该方案为蓝本,此后不断补充完善,在航遥中心发挥了重要作用。1996年,熊盛青又被破格提拔为主任助理、副总工。

    完全出乎熊盛青意料的是,1997年他刚刚完成博士学业重返岗位,1998年3月,上级组织就任命他为单位总工程师,成为“地矿”系统内最年轻的总工。在航遥中心这个汇聚了数百名专家的高科技单位,熊盛青德才兼修,以不折不扣的实干精神获得了大家的广泛认可。

    当时航遥中心与国外矿业和石油公司的合作开始增加后,跨国公司往往要求合作方有完整的质量管理标准。就任总工后,熊盛青马上着手建立符合ISO9001国际标准的质量管理体系,全面规范航空物探和遥感勘查工作,于1999年3月率先在全国地勘系统通过了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实现质量管理与国际接轨。

    熊盛青(右三)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国家科技奖奖励大会现场

    不负冀望 担当重任 

    作为现代化高科技手段,航空物探技术也是各国科技实力比拼的热点。“航空物探就相当于为地球做CT。搭载物探仪器的飞机飞越大地,地下数千米以内的地质结构和矿藏情况就能被‘透视’。”熊盛青比喻道。“把探测的数据生成图像后,专家们要据此判断一个区域成矿的可能性。不同矿产物理性质不同,我们利用这种区别来找到不同的矿藏。我们的目标是追求快速和精准,尽量缩小寻找的范围,那么获取数据的仪器设备的作用非常关键。”

    中国航空物探起步于20世纪50年代,通过前人的不懈努力,已经从中低精度测量发展到了高精度测量,但曾经,高分辨率综合测量核心技术和关键设备却被几个发达国家掌控,成为制约我国航空物探技术发展与应用的“卡脖子”问题。

    工作伊始,熊盛青第一次参加野外勘查,到柴达木盆地寻找钾盐矿藏,就感受到了仪器设备的关键作用。钾盐是农业种植中钾肥的主要原材料,是农业生产不可或缺的矿产资源,探明优质钾盐矿藏,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当时我们引进了一套国外的仪器,我刚好赶上了这套系统正式用于生产。”在学习数据采集,熟练仪器操作的过程中,熊盛青切身感受到,“我发现我们引进的设备实际上是国外快淘汰的,而先进的肯定是买不来的,所以必须靠自己做。”熊盛青和他同事们曾试图仿制国外仪器,结果发现内部都是“黑匣子”。这更加坚定了他走自主研发之路的决心。

    2006年,“发展航空地球物理勘查技术”被列入《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这对该领域发展意义深远。就在同一年,我国将“航空地球物理勘查技术系统”列为“十一五”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中的重大项目,这是当时原国土资源部国家科技项目中级别最高、经费最多、难度最大的一个科研项目。43岁的熊盛青担任了该项目的首席专家和总体专家组组长。

    “规划特别清晰”,在立项时该项目就给科技部评审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基于累积数年的思考,熊盛青牵头制定了航空物探装备研发详细的“路线图”。熊盛青回忆道,“当时我们确定的目标是,希望能够通过两到三个五年规划的时间,自行研制出相关的仪器设备和软件,实现航空物探装备国产化。”

    根据规划的“路线图”,一支跨学科跨行业的“航空地球物理与遥感地质创新团队”应运而生。在科技部与原国土资源部中国地质调查局的支持下,研究队伍由国内产—学—研25家单位、51个研究团队、近500名跨领域跨专业的科研人员组成。这支庞大的科研队伍为了共同的梦想,开始攻坚克难的征程。

    从基础原理到结构设计,再到仪器研制和系统集成,一个个难题不断被破解。让熊盛青印象最为深刻的一项突破,意外来自偶然的交流。一位从事其他领域研究的科研团队负责人,发愁于测量中总有消除不掉的噪声,但熊盛青却敏锐地发现,对方想要过滤的“噪声”,正是航空物探测量所需的重要信息。“我们迅速达成了合作意向,开展反向研究,把‘噪声’探测放大,就成了我们需要研制的仪器。”上机测试的结果令人惊喜,目前这台仪器与进口同类仪器的测量水平相当。

    随着自主研发的航空物探关键仪器陆续研制成功和投入应用,第三代高分辨率综合航空物探测量技术体系逐步建立。熊盛青负责的863重大项目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

    从“十一五”的重大项目,到“十二五”的重点项目,再到“十三五”国家深地专项中7个项目组成的项目群,国家对航空地球物理技术研发越来越重视,资金投入力度也越来越大。

    通过连续3个“五年规划”的科技攻关,熊盛青带领团队系统性解决了航空地球物理探测理论、技术与工程难题,在国产化航空物探遥感仪器及软件研发和应用上取得了一系列重大创新成果,实现了关键仪器全系列自主研制,航空物探技术装备的工程化应用,填补了多项国内理论、技术和装备空白,打破了国外技术封锁和垄断,实现了我国航空物探技术装备从进口到国产的飞跃。国产的航空物探技术装备,已成为国家地质调查的重要装备,仪器性能指标整体达国际先进水平,大大推动了我国矿产勘查能力的综合化和现代化。

    多年来,熊盛青主持和参加国家863计划重大项目等30多项,先后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1项、二等奖2项,省部级科技奖15项,第一作者出版专著19部,发表论文100余篇;先后荣获国家工程师奖、全国创新争先奖状、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首批“国家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科技创新领军人才、李四光地质科学奖等诸多奖项和荣誉。

    熊盛青(右)与仪器专家段树岭教授研讨相关问题

    中国创造 走向世界 

    实现航空地球物理技术的国产化,不仅需要性能先进的硬件,设备的高效运转同样离不开软件技术的支撑。熊盛青带领团队进行数据处理、信息提取方法的研究和软件开发,最终打造出支持二次开发的GeoProbe Mager地球物理软件平台。

    “我们把航空物探应用的整个流程,从数据输入、数据管理,到数据处理、信息提取,以及到最后成图,全部搭建在这个平台上。不仅打破国外软件的技术垄断,实现了航空磁力、重力、电磁和伽马能谱数据及地面重磁电数据的同平台处理与综合解译,而且支持用户自行开发插件,形成模块插入原软件系统,与平台原有的其他功能同步应用,从而形成符合多样化需求的改进优化和定制服务。”熊盛青介绍,该软件目前已经升级到4.0版本,推广了1800多套。

    熊盛青带领团队打破国外软件技术垄断,自主研制的GeoProbe Mager 4.0 软件系统

    GeoProbe软件优异的专业功能和高度的实用性引起了许多国外同行的关注。尽管目前只有中文版本,但在国外同行的要求下,已经有多个国家的专业人士获得了软件使用权并参加了相应的培训。熊盛青团队正在筹划制作国际版本的软件,让中国人的原创成果更好地融入全球航空物探遥感工作,让中国科技更多地服务世界。

    “扫面”探测 透视地球 

    走进熊盛青的办公室,除了满屋的书籍和资料,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特殊“地图”,这就是全国航磁图。“红色区域代表磁场比较强,越向蓝色演变,说明磁场越弱。”熊盛青讲解道,“这片‘红得发紫’的区域就是鞍山铁矿,青藏高原雅鲁藏布江这条带是板块碰撞区域,磁场也明显更强。”

    这是由熊盛青主编出版的《中国及毗邻海区航磁系列图》中的一种,是我国首次陆海统编、种类最多、精度最高的全国航磁系列图之一,已居于国际领先地位。该系列图是国家“十四五”规划的重点出版物,是我国航空物探领域数十年调查和科研成果的集成,也是他主编的第三版全国航磁图。通过对全国航磁资料的研究和地质解释,他和团队编制出版了《中国陆域磁性基底深度图》《中国陆域断裂及岩浆岩分布图》《中国陆域区域构造图》《中国陆域磁性铁矿资源潜力预测图》等系列航磁地质解释图件,为找矿勘查部署、透视地球内部结构、研究“成矿、成藏、孕灾”等地质规律提供了重要的区域地球物理基础资料和地球科学研究成果。

    这套航磁系列图的绘就完成,是我国几代地质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结果。20世纪末,我国几乎实现了陆域航磁勘查全覆盖,但青藏高原中西部的110多万平方千米,由于层峦叠嶂、高寒低压,航空探测存在飞机作业难、精准定位难、航磁仪器正常运行难等障碍,仍是未知的处女地。

    初生牛犊不怕虎。当时,仅30多岁的熊盛青针对特殊复杂环境提出有效解决方案,带领团队克服重重困难实施野外作业。最终,解决了长期制约高原航空地球物理勘查的关键技术难题,突破飞行“禁区”,获取了青藏高原中西部高精度航磁数据,填补了我国陆域航磁最后一块空白区,实现了我国陆域航磁全覆盖,并获得青藏高原地质构造方面的许多新发现和新认识。其中,青藏高原中西部油气、金属矿产和地热资源远景评价成果,有力地支持了青藏高原的找矿勘查部署和找矿突破,并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

    自主研制的国内首套航磁矢量勘查系统

    自主研制的国内首套航磁全轴梯度勘查系统

    聚焦找矿 勇当先锋 

    “科技创新必须‘落地’。”技术研发中,熊盛青追求先进性与实用性的平衡统一,“就像木桶效应讲的,单一技术指标就算是国际领先,如果整体技术指标不上去,不能转化应用,实际意义也不大。”

    熊盛青介绍,“以需求和实用为导向,对于新技术新方法开发,我们采取边研发、边应用、边完善的模式。”近20年来,高分辨率综合航空地球物理勘查技术与装备的研发和推广应用取得了显著的找矿效果,有力支撑了上一轮全国找矿突破战略行动的实施。

    “大冶铁矿深部富矿体、山东齐河富铁矿、新疆东天山铜镍矿、秦岭华阳川地区铀矿……”谈起航空物探技术助力找矿突破的案例,熊盛青如数家珍。几十年来,我国发现了数万处的航空物探异常,依据航空物探异常支撑发现了数以千计的矿床。熊盛青带领团队完成的基于全国磁测资料的矿产资源潜力评价摸清了全国铁矿资源“家底”,为找矿勘查部署和找矿勘查实践发挥了重要作用。

    国家“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对战略性矿产找矿提出了新要求,明确要“实施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根据国家战略,熊盛青针对面临的新问题和新要求,在大量研究和实践基础上,提出了航空地球物理支撑战略性矿产找矿突破的思路。沿着这个思路,熊盛青领衔制定了中国地质调查局“星空地海井探测观测监测技术体系建设方案”,作为自然资源部专家指导组副组长、中国地质调查局勘查技术方法组组长,指导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

    自主研制的航空重力系统应用于2020珠峰高程测量

    躬行践履 协作共进 

    透过舷窗,俯瞰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巍峨壮美,回忆起当时的景象,熊盛青至今记忆犹新。“我参加了珠峰航空重力测量5个架次中的首飞,围着珠峰飞了6个半小时。”曾经有强烈晕车晕机反应的熊盛青,经过常年的锻炼,已经对野外作业安之若素。

    2020年5月,熊盛青登上了中国地质调查局航空物探遥感综合调查飞机“航空地质一号”。机上装载的是包括我国自主研制的航空重力仪等国产化设备在内的先进装备。这一次,他的任务是参与珠穆朗玛峰高程测量,提供重力测量等关键数据。

    此次飞行,为珠峰高程测量历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首先是海拔高,飞行高度为9800米~10250米,接近调查飞机10500米的极限高度。其次,飞行难度大。在珠峰地区,不仅山峰高耸、地形起伏,而且天气变化剧烈,因此要万分警惕来自众多风口的巨大侧向风。此次飞行首次获取了珠峰地区高精度航空重力、航空摄影和激光雷达数据,创新形成了适合高寒高海拔复杂地区要求的航空物探遥感综合测量方法技术体系,填补了国内空白,并达到国际领先水平,标志着我国具备了全球全地域航空探测能力。

    熊盛青回忆起第一次执行飞行任务的情景,“航空物探需要低空飞行,因为距离探测目标越近,可探测到的地下空间范围就越大,得到的数据就越精确。” “飞行高度六七十米,正好是大气层中气流运动最强烈的区域,机身颠簸得特别厉害。飞了还不到1小时,我就吐得七荤八素,整个航程4小时飞下来,感觉自己把苦胆都吐出来了。”再次试飞,情况依然如此。“师父本来想培养我专门搞仪器研发,那么必须在勘探过程中实际操作仪器。”如果当初没有强烈的晕机反应,熊盛青可能会踏上不同的专业主攻方向。

    担任航遥中心总工程师20多载,熊盛青自觉与时代发展同频共振,将自己的科学追求融入服务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带领团队在航空地球物理勘查和遥感领域取得系统性、创造性和实用性成果。回首往昔,熊盛青总结道,做科研首先且最重要的是瞄准国家需求,这样才能准确把握专业的发展方向;其次,要善于合作,能够团结各方力量,取长补短形成合力;第三,要有激情、有热情、有恒心。

    作为团队的负责人,熊盛青不但自身技术过硬,统筹把握专业发展方向,还极为擅长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每当各个小组的技术难题汇集给他,他总能精准抓住问题的关键,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

    创新之道,唯在得人。熊盛青强调,每项成果的取得,都离不开庞大团队的高效协作。如何调动团队的积极性,把每个人的专长和优势与团队的发展结合起来,让每个人都能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最大的作用,需要知人善任和巧妙的管理智慧。他明白,要协调一个多学科、多专业、不同年龄结构组成的团队并不容易。技术出身的他拿出科研攻关中那股务实的劲头,“做事先做人,什么事都先带头做起来。”

    熊盛青十分重视年轻人的成长,不断压担子、交任务,使他们在实际工作中锻炼成长,增强团队的战斗力和竞争力。在熊盛青的带领下,“航空地球物理与遥感地质创新团队”入选首批国家重点领域科技创新团队。该团队有1人入选“国家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领军人才,15人先后入选自然资源部、中国地质调查局等省部级人才工程。

    “科研对我来说既是一个艰辛,也是一个享受的过程,特别是当一个个难题被攻克时,那种喜悦感便油然而生。”作为航遥中心首席科学家,熊盛青求索的脚步无暇停歇,他正以服务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为目标,致力于推动中国地质调查局地球系统“三测”技术体系的建立。

    《中华英才》半月刊:熊盛青:科研探索之路其乐无穷

    杨经绥在国际会议上作报告

    杨经绥在智利开展现代洋壳调查野外工作

    2015年春节期间,杨经绥率团队在智利开展野外工作

    杨经绥与白文吉研究员在俄罗斯乌拉尔野外

    对杨经绥来说,科学研究也如同攀登,心中怀有信念和热爱,付出更多的汗水,才能登上一座座山峰,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独特风景。

    2017年11月28日,中国科学院公布2017年院士增选结果,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研究员杨经绥光荣当选。

    杨经绥发现和厘定了我国柴北缘、东秦岭和西藏松多等3条高压/超高压变质带;厘定了东昆仑阿尼马卿和西昆仑库地蛇绿岩组合,为建立高原北部古板块体制的演化作出重要贡献。他建立的“蛇绿岩型(罗布莎型)金刚石”,为世界开启了研究深地幔物质的重要新窗口。

    杨经绥从事地质科学研究已经整整40年。40年里,他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在青藏高原的崇山峻岭中,爬上了数不清的山峰。对他来说,科学研究也如同攀登,心中怀有信念和热爱,付出更多的汗水,才能登上一座座山峰,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独特风景。

    从书本到野外

    青藏高原给了他最好的淬炼

    1977年,杨经绥从长春地质学院地质勘探系毕业,分配到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工作。那时的他血气方刚,大学期间系统而刻苦的学习,让他装了满脑子地质学知识。可对地质学研究来说,野外实践尤其重要。刚刚走出校门的杨经绥,最需要的就是到野外一线去历练,把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投射到岩石上,真正走进大自然的地质王国。

    这时,青藏高原的群山发来了遥远的呼唤。1978年正是全国铬铁矿会战的尾声,杨经绥参加了西藏藏北东巧铬铁矿和蛇绿岩填图及雅鲁藏布江蛇绿岩和罗布莎铬铁矿调研项目,他第一次来到青藏高原,就与这片大山结下了一生的不解之缘。

    杨经绥无疑是幸运的,青藏高原虽然气候严酷,工作条件艰苦,但其地质的独特性、复杂性,作为野外地质工作的历练场,是再好不过的了。杨经绥满腔热血地投入野外工作中,跑路线、看剖面、填图、写报告,高寒缺氧的环境并没有难住他。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他的知青经历。入学长春地质学院之前,杨经绥曾在北大荒从事了5年生产劳动。茫茫荒原,天寒地冻,练就了他健壮的体质,馈赠给他勇气和毅力。杨经绥曾说,经历过北大荒岁月,他对任何恶劣的自然条件不再有畏惧感。

    项目负责人白文吉特别器重这个工作勤奋、踏实的小伙子,经常鼓励他,指导他。这让杨经绥很快成长起来,熟练掌握了一项项专业技能。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已经从初出茅庐的书生变成能够在野外独当一面的青年地质科技工作者。

    项目结束后,杨经绥从西藏回到北京,但他很快就等来了再上高原的机会。1980年,中国与法国合作开展青藏高原地学研究项目同时,来自全国的地质精英组成了18个青藏高原地质调查分队,准备全面开展高原地质研究。得知这一消息后,杨经绥马上跑去找刚刚被任命为第一分队队长的姜春发。“姜老师,我在西藏东巧铬铁矿区填过图,很喜欢和向往高原工作,也不怕吃苦,让我加入您的团队吧。”杨经绥诚恳而充满期待地说。姜春发对杨经绥的人品和工作态度已有耳闻,痛快地答应了这个主动请缨的年轻人。

    这一去就是5年。杨经绥在人烟稀少的高原,从事东、西昆仑蛇绿岩研究,探索曾经浩瀚的大洋,如今成为莽莽昆仑山的地质构造背景。在旁人看来艰苦而寂寥的工作,杨经绥却说“干得很过瘾”。是啊,昆仑山口、帕米尔、红其拉甫、阿里……光是这些名字,就有种天高海阔的豪迈。几辆车,几个人,带上帐篷、汽油、日用品,一跑就是几个月。最长的一次,他们在野外连续工作8个月。

    在神奇美丽的边疆,杨经绥找到了施展才华的宽广舞台。“搞地质研究,看再多教科书,都不如去野外现场看一看。但光在野外跑,也不行。必须带着思考,带着科学问题跑。”随着对东、西昆仑上这一带了解的加深,杨经绥脑子里产生了一个个地质科学问题,他一边在野外工作,一边寻找问题的答案。

    项目结束时,项目组合作的专著《昆仑开合构造》获得了当年原地矿部科技进步三等奖。姜春发把杨经绥的名字放在了作者中的第二位。“姜老师,我们7个人,我年龄最小,排在第二个不合适吧?”杨经绥一度谦让。姜春发说:“这个排名顺序是按照对项目贡献的大小,而不是年龄大小。”

    走出校园后,杨经绥一脚踏入的野外,就是青藏高原,一晃就是8年。这段时期,杨经绥谦虚地称之为实习阶段。通过“实习”,他加深了对岩石、构造的认识,熟悉了青藏高原的地质环境,增长了见识,为之后的地学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披荆斩棘的地学研究利剑,经过淬炼,锋芒初露。

    解密特提斯

    海外留学给了他全球的视野

    1986年,杨经绥被公派留学加拿大,在达霍西大学吉姆霍尔教授的指导下,攻读博士学位。

    早在两年前,霍尔教授就认识了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1984年,杨经绥到塞浦路斯参加国际科学钻探培训班。他和来自印度和埃塞俄比亚的两名学生一组进行地质填图、写地质报告,吉姆正是指导老师。杨经绥过硬的基本功和严谨的科学作风让吉姆印象深刻。

    再次见到杨经绥,吉姆问他:“你的论文打算做中国的青藏高原还是塞浦路斯呢?”杨经绥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用3个月的时间查阅各种英文文献,了解国际地学界岩石和构造领域的研究情况。当时,关于青藏高原的研究很少,文献多数来自国内。而关于塞浦路斯的研究,前人已经做了很多工作,已经有大量的论文发表,研究比较深入。塞浦路斯拥有全球最经典的古特提斯洋地质遗迹,记录了完整的地质层序和特提斯洋的历史。研究古特提斯洋形成和关闭的过程,有望对地球上大陆和海洋的形成产生新的认识。青藏高原,也是古特提斯洋的一部分。选择塞浦路斯,便于与国际同行之间的交流,也便于导师的指导。而选择塞浦路斯,也意味着必须要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取得新的发现,挑战性很强。吉姆认可了他的选择。

    1987年,杨经绥再次来到塞浦路斯。吉姆帮他联系了当地一户人家,让他住在家里面。每天一大早,杨经绥就骑着山地车上山去,一个接着一个地看地质剖面,详细记录地质特征。有一天下山时,山地车速度很快,不小心撞到一道坎,连人带车都飞了出去。杨经绥的膝盖摔破了,山地车也摔坏了。那里距离他住的地方还很远,正发愁怎么回去时,幸好一辆卡车路过,停了车。车上下来一个当地人,在了解了杨经绥的困难之后,答应帮他修车。好心人把杨经绥带到家里,在车库里帮他修好了山地车。“真没想到一个中国年轻人会骑着自行车,在我们国家的大山里辛苦地研究地质,太了不起了。”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晚。杨经绥远远地望见他借宿那户人家的老妈妈正在门口焦急地眺望。看到杨经绥,她眼泪流了出来,“到了时间还没回来,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车子已经修好了。”杨经绥一边安慰老妈妈,心中一股暖意涌了上来。

    过了段时间,吉姆来检查杨经绥的工作,在看了他的各种记录和成果后,对他野外工作的扎实大加赞扬。反过来,导师严谨的治学态度、科学的培养方式、和善正派的为人,也给杨经绥很多有益的影响。

    杨经绥的博士论文《塞浦路斯古海底构造重建》,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新的认识,得到了学术界的肯定。海外留学生涯,给了他地学研究的全球视野,使他把握到研究领域最前沿的脉动。他的剑,磨得更锋利了。

    毅然返高原

    在我国发现两条超高压变质带

    1994年春节,杨经绥在大洋对岸收到时任中国地科院地质所所长许志琴发给国外留学人员的新春贺信。许志琴在信里说,所里正在与法国合作开展青藏高原研究项目,祖国需要人才,欢迎他们回来参加。

    看到信后,杨经绥思绪万千,激动不已。青藏高原,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是他熟悉而热爱的地方。当年,自己还有一些问题没搞清楚,如今增长了知识,回去一定要解开谜题。

    4个月后,杨经绥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又从北京直奔东昆仑。那又是一段过瘾的时光,故地重游,杨经绥的眼里却看到了比过去更丰富的东西。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团队良好的科研氛围,每个人都很努力、很敬业。“我一直认为,搞科研,一方面要找到兴趣点,另一方面要有良好的团队。许志琴院士带领的青藏高原研究团队,正符合我的期待。更重要的是,我的事业在中国。”于是杨经绥对许志琴说:“我想回来,正式参加你们的项目。”许志琴听了非常高兴。

    杨经绥的选择是正确的。1995年,地质研究所破格评杨经绥为研究员,1996年他开始带研究生,1998年被聘为地质研究所副所长,1999年成为博士生导师。2003年,杨经绥获得中央组织部、人事部、宣传部、教育部、统战部、科学技术部六部委颁发的“留学回国人员成就奖”。2007年,他荣获“何梁何利科学与技术进步奖”。

    每一年,杨经绥和同事们都有很长一段时间奔波在青藏高原的野外。他们去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甚至无人区。危险时刻躲藏在他们身边。1997年在可可西里,科研团队突遇暴风雪,温度极低,气压下降,几乎所有人都被强烈的高原反应击倒。到了夜里,一位同事突然昏迷,情况危急,急需输液,可蜷缩在车里,液体怎么也输不进体内。为了挽救同事的生命,杨经绥二话不说,爬到车顶,高举起吊瓶,在凛冽的风雪中站了一个小时,直至同事病情好转。2004年秋天,杨经绥和他的科研小组在野外作业时,不幸遭遇车祸。他受了重伤,断了五根肋骨和一根锁骨。在危难之时,他首先想的是别人,让医生先抢救别的伤员。在敦煌医院重症病房里,他还念念不忘工作。

    就在他们经历艰险的时候,新的发现也悄悄到来了。1996年,杨经绥和同事在柴达木盆地北缘鱼卡发现了榴辉岩,在柴达木盆地北缘都兰发现榴辉岩和含柯石英片麻岩,建立了中国西部一条长350千米的早古生代超高压变质带,开辟了西部超高压变质岩研究的新热点。

    “榴辉岩和柯石英是板块碰撞时在超高压条件下形成的。温度不能太高,压力却要很高。基于当时的发现,我推测我国大陆沿着中央造山带发生过两次碰撞,一次发生在5亿年前,一次在2亿年前。但是推测需要证据来支撑。”杨经绥说。

    2002年,支撑他推测的证据终于被找到了。那年春节期间,杨经绥和同事采用激光拉曼谱方法,对从秦岭取回来的几千个样本进行研究,从中发现典型的超高压矿物——金刚石。秦岭金刚石的发现,为中国西部的超高压变质带延至东秦岭提供了关键性的科学证据。杨经绥等人据此提出了沿中央造山带存在4000千米的早古生代和印支两期超高压变质作用事件的巨型超高压变质带的大思路,在国内外引起了很大反响。柴北缘和东秦岭两条超高压变质带,已被国际超高压权威标注在新的全球超高压变质带分布图上,为推进超高压变质带研究和中国关键构造问题的解决做出重要贡献。

    罗布莎突破

    深地幔研究领跑世界

    杨经绥心里,还有一个谜没有解开。1980年,西藏罗布莎铬铁矿,选矿时选出了金刚石。此事曾轰动一时,多数人不相信,认为地质背景完全不对,不可能出现金刚石。还有几名外国专家专程来考察,认为选出的金刚石是混染的。

    当年,杨经绥和老师白文吉就在罗布莎,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明明就是金刚石!杨经绥意识到,把这件事情研究清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有可能会带动重大理论突破。他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弥补自己和白老师当年留下的遗憾,重回罗布莎。

    2006年,杨经绥如愿承担了罗布莎铬铁矿研究项目。这一次,他们很快就又发现了金刚石,而且是在原矿石里发现的。可消息传出去,国际地学界依然是一片质疑声。澳大利亚的科学家来了,日本的科学家也来了,要取回样品自己验证。当他们也选出金刚石,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做微量元素分析后,终于相信了中国科学家的发现。他们就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喜万分,回国后,在各种会议上为罗布莎的金刚石正名。铬铁矿里金刚石等超高压矿物的发现,把过去认识中浅部的地质运动,一下延伸到400公里深。

    过去研究地球深部的运动,都是在实验室里模拟,找不到样品来研究、来证实。如今终于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岩石,来讲述地球演变的故事。美国一位院士撰写文章指出,杨经绥团队发现的罗布莎型金刚石,或者说蛇绿岩型金刚石,为世界地学界打开了一扇研究深地幔矿物和作用的窗口。2015年,国际地科联批准了国际地球科学研究计划“金刚石与地幔再循环”项目(IGCP-649)。

    杨经绥的全球视野,让他提出全球化的研究思路,即从全球尺度选择不同时代和地区的代表性蛇绿岩,查明金刚石等强还原超高压矿物群在古今大洋岩石圈中的空间展布、赋存状态及其形成和保留机制,探讨和揭示全球不同构造背景的地幔物质组成和深部地质作用。在这一思路指导下,他们的团队得到中国地质调查局和国家基金委支持,分别开展了塞浦路斯特罗多斯、阿尔巴尼亚、缅甸、土耳其和俄罗斯等地的蛇绿岩和铬铁矿调查取样。

    中国地质调查局地质研究所地幔研究中心团队通过蛇绿岩型铬铁矿这个窗口,研究地幔过渡带深度的矿物群,探讨铬铁矿的深部成因,为蛇绿岩铬铁矿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目前,我国的研究在国际上处于领先和领跑地位,带动了多国科研人员参与合作。杨经绥说:“例如,我们目前与美国、德国、法国和英国科研人员开展广泛和深入合作,每年我们都有研究人员去国外开展地质调查,取回不少样品,进行实验室合作研究,以我为主发表了合作论文。有些国家的科研人员已经用我们提出的研究思路,申请到了科研项目,并且邀请我们为项目指导。”

    2017年,杨经绥带领各国科学家在古巴采集了近3吨蛇绿岩和铬铁矿样品。运用现代高科技分析测试手段,它们可能揭开古加勒比大洋的裂解和关闭历史,同时可以探讨铬铁矿的成因,探讨深地幔矿物和深部物质的循环和侵位。明年,“金刚石与地幔再循环”项目计划去澳大利亚和新加里多尼亚举办研讨会并进行野外调查取样,将首次取得南太平洋小岛上的铬铁矿。杨经绥说:“我们十分期待,来自地球南半球的样品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和奥秘。”

    40年的科研生涯,杨经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向着心中坚定的方向一步步攀登。如今,他已经带着一个中国科学家的自豪,登上了深地幔研究的世界高度。但他依然没有松懈,因为更美的风景在更高更远处。

    打开探索深地幔物质的新窗口

    中国地质调查局自然资源综合调查指挥中心“金牌职工”、中国地质调查局西宁自然资源综合调查中心分析测试技术“蓝领专家”,先后获得“河南省岩矿测试技术标兵”“全国先进工作者”“全国技术能手”等荣誉称号,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参加工作28年以来,支金保收获了无数褒奖。在这些耀眼光环的背后,是他对党的忠诚、对地质事业的热爱和对科技创新的不懈追求。

    作为中国地调局西宁中心分析测试实验室质量管理组组长、高级化验技工,他勤奋学习、刻苦钻研,实现了从一名普通工人到高级技能人才的飞跃,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业绩。

    立志做一名有知识的“蓝领”

    1993年,支金保入职原武警黄金第六支队,成为实验室一名职工,负责样品分析。这项工作技术含量高、标准要求严,被称作“寻找金矿的眼睛”。自认为高中毕业、文化底子不错的支金保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摸底考试竟没及格。“别人行,我凭啥不行?”他没有气馁,而是暗下决心:一定要练就过硬本领,做一名有知识、有技能的职工。

    为尽快掌握相关理论知识和操作技能,他不放过每一次学习培训机会,每天加班加点学习,反复练习各种操作方法,细心琢磨工作中的每个环节;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虚心向技术干部和老同志请教。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年时间,他就熟练掌握了样品加工、磨片、溶样、测试等技术,在每次计量认证和复查现场样品考核和理论考核中成绩均为优秀。

    2004年,河南省举办首届地质行业技能比武,相关单位都派出业务领域的尖子参赛,支金保也报了名,且是唯一一名高中学历的选手。他闭门苦练七十多天,每天练习操作300遍。最后,在规定的五大类、69个竞赛项目中,他一路过关斩将,夺得全省第三名的好成绩,被授予“河南省岩矿测试技术标兵”称号。回到工作岗位,同事们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勤奋的“战友”。

    支金保常说一句话:“新时代技能人员要有学历文凭,更要有知识和技能。”二十多年里,他先后啃完了《化验读本》《岩矿分析》《金的分析化学》等二十多套化验专业方面的书籍,做了几十万字学习笔记,千余条操作规程烂熟于心,十几项化验技能炉火纯青,上百种问题处理方案成竹在胸,并以优异成绩取得郑州大学化学工程与工艺专业本科文凭、材料成分检验工种高级职业资格证书,从一名普遍的化验员成长为资深的技术人员,多次被表彰为学习成才先进个人、业务技术标兵。

    工作中的支金保一丝不苟

    攻克技术难题诠释不懈追求

    参加工作后,支金保把分析测试岗位确定为自己人生和事业的新起点,设定了做一名优秀复合型技术工人的目标。地质工作者科学严谨、求真务实的作风和他对技术创新的执着追求,激励着他攻破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

    金精粉测试含量偏低是岩矿分析中最为棘手的难题之一,尽管单位组织了多次技术攻关,问题却始终没有进展。支金保迎难而上,在查阅大量资料、请教众多专家和开展数百次实验之后,成功找到了破解办法——通过更换液体氟化氢铵和改进吸附材料配比,从而大大提高金的溶解和吸附能力。这一方法不但能快速测算出金含量,而且具有极高的市场应用价值,被相关单位推广使用。

    矿石样品磨片是一项极难掌握的技能,在每分钟1200转的磨片机上打磨一块橡皮大小的石片,全靠手指按压的力度掌控,轻了薄片会被甩飞,重了会被磨碎。在长期的工作实践中,支金保不但练就了一手磨片绝活,还摸索出一套四步磨石法,可以轻易地将一块石头打磨成透明薄片,厚度相当于一张普通纸的1/10,而且成功率也从之前的不足50%提高到90%以上。

    为提高野外快速分析能力,他与同事孙鹏经过两年多的研究,探索出野外样品快速分析法,将实验室采、加、化周期由原来的45天缩短至1天。

    “每解决一个技术难题,都是完成一次对自己的挑战,也是成长的蜕变。”二十多年来,支金保在本职岗位上做了大量技术革新,先后破解26个技术难题,取得8项技术革新成果,不但大大提高了实验室快速、准确分析的能力,还为单位节约经费上百万元,成为名副其实的岩矿分析专家,被称为“专家型技术工人”“工人教授”“身边的大国工匠”。

    “传帮带”培育技术人才队伍

    “不仅要个人进步、团队进步,还要带着更多的人一起进步,要把工匠精神传递给年轻人。”支金保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二十多年来,他先后带过四十多名徒弟,其中32人成为业务尖子,所在的分析班连续多年被评为先进班。

    工作中,他总是手把手地教方法,不厌其烦地讲要领,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多年积累的技巧和绝活全盘托出,得到了大家的钦佩和敬仰。遇到反应慢的徒弟,他反复耐心地示范讲解,直到对方学会为止。即使徒弟不小心犯错,他也不会大声训斥,而是认真分析原因,一起总结教训。

    技术干部王彩玉说,支师傅对她影响最深的,不仅是他的过硬技术,还有他的职业精神。每次添加试剂,他都按照精确值,一点一点地滴,做到分毫不差;每当开启盐酸等危险试剂瓶盖,他总是挡在助手前面以防不测。这种严谨细致、一丝不苟的精神一直影响和鼓舞着实验室的每一位同志。

    2008年,单位从国外引进一套价值五十多万元的分析仪器,领导把这件宝贝交给了支金保和他的徒弟党书鹏。为了尽快掌握技术,支金保对照操作规范和说明书苦练3个月,总结出180多个注意问题和易错点,然后手把手地教给党书鹏。每次操作机器,他都站在徒弟背后,做对方最大的支持,因为按照规定,师父在场时发生任何操作失误由其负全责。解除心理压力的党书鹏进步极快,不到半年就熟练掌握了整套机器的操作要领。

    坚守共产党人的精神追求

    一直以来,支金保都在用实际行动诠释着入党时的铮铮誓言。

    矿石样品磨片是实验室几十个岗位中最苦最累的工作。一天下来,支金保腰酸背痛,满手伤痕,耳朵和鼻子里塞满了粉尘。长时间的劳累使他落下了颈椎劳损的毛病,脖子上经常贴满各种膏药。强烈的噪音还给他的听觉系统造成伤害,听力不及常人一半。

    在实验室,支金保是唯一一个身兼两职的人,既做分析测试又管样品磨片。别的同事都有机会调休,他却经常加班加点。某年初冬,单位接到某矿区一批紧急矿样测试,要求20天内拿出结果。支金保深知,野外勘查耽误一天就会损失几万元,于是带领分析班昼夜连轴转。工作中,他需要不停地用手沾水,很快双手便被冻得红肿裂口,即便贴上膏药、涂上药膏,血水依然将半个水池几乎染成红色。十几天后,任务圆满完成,而他的手已经溃烂化脓。

    2008年底,支金保带领样品分析班出色完成了多项重大化验任务,单位准备给他表彰。得知情况后,他马上找到领导:“工作是大家干的,哪能给我一个人表彰”。结果,个人三等功变成了全班的集体三等功。

    支金保在河南省技能比武中获奖后,不断有企业以高薪聘请他。当时他的妻子下岗待业,全家唯一的收入是他每月不到2000元的工资。面对优厚待遇的诱惑,他严词拒绝:“没有组织的培养就没有我的今天,没有实验室这个平台就没有我现在的成绩。翅膀再硬,我也不会离开哺育我的家。”

    二十多年来,支金保经手的化验样品多达四十余万件,从未出过差错。他始终保持着对地质事业的热爱,心系单位发展。2014年8月,原武警黄金第六支队从河南省三门峡迁至青海省西宁市,考虑青海工作区条件艰苦,加上两地分居,许多职工都打起了退堂鼓,支金保是唯一一个主动报名随队前往的。2018年8月,黄金部队跨军地改革,不少年龄较大的干部职工选择回流部队安置,支金保则毅然选择随队转改。

    谈到未来,支金保眼神坚定地说:“人不能在荣誉面前止步。今后要做的事还很多,除了用心干好本职工作,还要为单位培育更多新一代工匠,带动更多青年人走技能成才、技能报国路。”

    从高中生到“大国工匠”

    6月11日,中国地质调查局青岛海洋地质研究所在美国地质调查局地震科学研究中心研究员、青岛海洋所客座研究员Walter Mooney教授来青岛开展项目合作研究之际,组织Mooney教授赴青岛第三十九中学高中校区开展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科普活动。

    活动期间,Mooney教授在青岛第三十九中学多功能报告厅为高二年级四个海洋班的同学作了题为“Giant Earthquakes and Volcanoes”的科普报告。他用通俗幽默的语言讲述了人类探索地球的历史、利用地震波探测地球的方法,地震和火山的成因、这些地质灾害对人类造成的巨大危害以及如何采用科学的方法识别隐伏断层,监测火山活动等内容。他展示了夏威夷火山一个月前喷发的情景,还给同学们介绍了利用人工智能机器人代替人类到喷发的火山口采集样品的新技术手段,展望了人工智能在地学研究中的应用。报告引发了同学们的强烈兴趣,他们纷纷举手提问,Mooney教授就他们提出的如何保障机器人在艰苦条件下正常作业、采集岩石以及寻找隐伏断裂的目的等问题作了细致的解答。

    报告结束后,Mooney教授表示非常高兴能够访问青岛第三十九中学并给中学生做科普报告,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中国参与中学的科普活动。青岛第三十九中学特色的课程设置以及同学们表现出来的科学素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希望将来能有更多的机会与同学们接触,传播科学知识,启迪科学思维。

    本次活动青岛海洋所首次利用国外专家学术交流的机会来安排的一次科普活动,将来会组织更多来青岛海洋所访问的外国专家以及国外的研究生走进校园,以更加丰富多彩的科普形式,参与到科普工作中来。

    据悉,Walter Mooney教授是著名的地震学家和地球物理学者,是美国地质调查局地质科学研究中心研究员及中美地震科技合作美方协调人,是斯坦福大学大学讲习教授,于2004年当选为欧洲科学院院士。Walter Mooney教授于2017年4月被青岛海洋所聘为客座教授。

     
    青岛海洋所组织外国专家走进青岛第三十九中课堂

    3700公里外,朔风凛冽,云天高邈。一个人踏石而来,步履坚定,一身红融入赤石山,荒野沸腾。蒙着薄尘的碎石落在他掌心,他摩挲着仔细端详,裹挟着古生物骸骨的石头便鲜活起来,蛰伏的角龙悠然醒转,沉睡的海百合次第绽放。陡然间,高山沉没化为古海洋,记录地质变迁的“活文字”在潮汐涨落间讲述着生命的起源。桑田碧海,几经轮转,大地无言,留存信物,他耗费三十余载,深情读出每块石头的前世今生,他就是江西省地调院地层古生物专家,名副其实的“石头”翻译官——宋志瑞。

    鏖战鄯善 龙啸九天

    2013年,江西省地调院中标“新疆鄯善古生物化石保护区地质遗迹调查评价”项目,宋志瑞作为项目技术负责人执掌帅印。古生物化石保护区地质遗迹调查工作在全国范围内铺开尚属首次,没有明确的标准和规范,没有可供借鉴的先例和经验,只能边摸索、边学习、边实施,工作难度不言而喻。可他立下军令状,即刻领队开拔进疆!

    宋志瑞在野外

    “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该项目工作区地处新疆鄯善县境内,西接吐鲁番火焰山,南临南湖戈壁和著名的库木塔格沙漠,加上光热资源丰富、群山环绕,成为中国内陆海拔最低的盆地,气温最高时可达50℃,是一个活脱脱的“大火炉”。

    宋志瑞带领团队在项目区挥汗如雨,紧张忙碌地操纵着各种仪器。经过4个月的野外调研,他们交出了可喜的成绩单:填制了1∶1万大比例尺地质图及地质遗迹资源分布图;查明了重要化石点43处、地貌景观遗迹点21处;弄清了主要化石资源为著名的鄯善新疆巨龙、恐龙足迹群、乌龟化石群及双壳类化石组成的贝壳层,此外还有丰富的单件恐龙骨骼、龟鳖类、双壳类、螺类化石等;首次查明了区内产恐龙化石的层位共12层;提交了2条典型地质剖面(标准剖面),化石丰富,为新疆鄯善地区建设恐龙地质公园提供了丰富的基础地质资料和资源保障。

    2014年8月,项目进行野外验收,专家组一致认为该项目“野外工作定位准确、分层详细、标志层清楚、化石层位丰富,工作取得好的成果和进展,准予以优秀级通过野外验收”。项目终评获优,打响了江西品牌,也为该院探索地质工作新领域、新路子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出疆进藏 使命担当

    三载鏖战火焰山,宋志瑞可谓一战成名。2017年,宋志瑞受邀到西藏日土县1∶5万先遣错地区I44E015014幅、I44E015013幅区域地质调查项目担任技术指导。该项目地处西藏羌塘腹地,大量二叠系碳酸盐地层成为摆在西藏分院的一道难题。不仅如此,在藏北高原进行地质调查,不仅需要丰富的地质专业知识,也是对身体极限的挑战。

    进藏第一周,宋志瑞不仅有强烈的高原反应,而且因水土不服导致肠胃严重不适,每天拉肚子三四次。队员们看着满脸蜡黄的他,心疼地劝他给院里打报告回去休养。但他说:“我还能坚持,谁在外工作都不容易,我也不能给领导添麻烦。”工作区海拔4800米~5600米,条件艰苦,空气稀薄,呼吸困难。他每天睡3个小时就会醒,头痛欲裂,然后就只能彻夜坐着,实在困得不行就靠在床上打个盹,天亮后继续野外工作。每天带着身体的不适,他和年轻人一样上雪山,过沼泽,跑路线,测剖面,收集地层岩性、沉积构造和岩相等第一手资料。同时,他还带领年轻地质队员拟定填图单元,划分填图标志。通过大量野外调查和区域对比,他们将项目中二叠世龙格组地层划分出6个亚相,9个微相,首次识别出礁灰岩相,为项目的1∶5万岩相古地理图编制打下了坚实基础。除此之外,他还针对前人填图单元的划分提出个人见解,以出现大套灰岩作为龙格组底界,将龙格组和吞龙共巴组地质界线上移,颠覆了前人的认识,为项目成果做出了突出贡献。几个月的高原作业、严重的营养不良、极大的工作压力,导致他的体重从61公斤降至55公斤,整个人瘦了一圈。

    饮冰卧雪 坚守信仰

    宋志瑞2005年晋升教授级高级工程师,迄今整整13年,由他协助主持的“景德镇市幅1∶25万区域地质调查”和“H50C004003(上饶市幅)1∶25万区域地质调查”分别荣获中国地调局科学技术一等奖和国土资源科学技术二等奖,今年初他被单位授予“优秀党员”称号。

    他的职业生涯大多是在野外一线度过的,足迹从素有“火洲”之称的吐鲁番到全年平均气温最低的藏北高原,工作的辛劳加重了他的老胃病。有人问他:“您在江西地层古生物学术领域中堪称翘楚,在学术研究上也颇有建树,这样苦干图个啥?”他回答:“能把毕生所学和自己30余年摸爬滚打换回的经验传授给年轻的地质队员,为他们开路,我很高兴。”

    王苏辉至今忘不了他和宋教授一起踏勘的经历。那是2014年6月,当时的工作区在库姆塔格沙漠北面,为戈壁沙漠地带。由于初次进疆,他对岩性不熟悉,宋教授带着他熟悉情况。工区内地层多而复杂,标志层多,两人边走边讲,突然王苏辉一阵眩晕,险些倒地,宋教授一把抓住了他,同时把他搀到一处通风口,把自己带的水让给他喝。“在那个地面温度高达六七十摄氏度的地方,水源何其珍贵,这如师如父的关爱让我至今感动不已。”他说。

    “花若解语应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他迷恋那些散落在山间,或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下的古老石头,那些在常人眼中并无二致的石头在他的手中幻化成一部生动地记录人间沧海桑田的宏篇巨制。

    如今,已年过半百的他仍旧驻守在那片绵亘无际的雪原,那踽踽而行的身影依然一身雪花一身盐霜,他始终怀揣着满腔的豪情,对事业笃定的信念,为破译古生物化石的密钥奉献自己的光和热!

     

    “石头”翻译官

     

    王满仓(中)和同事们在新疆若羌县开展野外工作

    近30年来,王满仓爬秦岭、跨天山、越昆仑,足迹遍布西北地区的山川、戈壁、草原;只要是在野外,他坚持跑复杂的路线,翻难翻越的山,挑战最大的工作强度。

    8月的西安骄阳似火,而在遥远的阿尔金山,却是雪舞风号,陕西省地质调查中心阿尔金六幅区域地质调查项目就驻扎于此。湛蓝的天空,圣洁的雪山,这里的风景固然很美,但近5000米的海拔和刺骨的寒风,又考验着每一位野外地质工作者,地调中心区域地质调查所高级工程师王满仓和项目组的年轻小伙子一起,去野外检查路线和矿(化)点。

    1988年7月,王满仓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陕西省地矿局第一物化探队,近30年来,他爬秦岭、跨天山、越昆仑,足迹遍布西北地区的山川、戈壁、草原;只要是在野外,他坚持跑复杂的路线,翻难翻越的山,挑战最大的工作强度。

    莽莽秦岭,试真金,迎难而上

    1994年,第一物化探队在周至县马鞍桥外围发现了砂梁子金矿点,并准备进行金矿开发试验,自此王满仓开始了金矿勘查与开发工作。当年参加了金矿点的初步评价工作,初步认为具有一定的开发前景;第二年便独立完成了探采冶总体设计,第三年担任实验金矿项目负责兼技术负责,全面负责实验金矿勘查、探采、选矿及冶炼等各项工作。当时,由于地质行业任务少,单位效益差,队里无法拿出资金支持项目的启动。可王满仓带领十几个技术人员铁了心要在荒山上挖出宝贵的金子来,他们自掏腰包先行垫付,购买必要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全力以赴地投入到金矿的开发工作之中。

    地质队员主要是找矿,采矿选矿对他们来说并不在行。王满仓不惧困难,带领大家搜集相关资料、奔赴成熟矿山调研,编写总体设计和工艺流程,经过无数次的反复试验,对选矿、冶炼参数等进行对比分析,最终确定选矿、冶炼方案。

    前期技术问题得到了解决,接下来就要真刀实枪大干一番了。然而,仅把矿石从采矿场用毛驴、马、骡子等沿着羊肠小道驮到5公里外的沟口,一个来回就要五六个小时,偶有驮矿石的牲畜摔伤或摔死;再由沟口中转站运送至选矿场,汽车还需行驶80公里,困难可想而知。

    而选矿流程中地质人员既是技术人员,也是普通的劳动者。王满仓身先士卒,带领大家一块碎矿、装池、配制氰化钠溶液等。在碎矿场所,充斥着碎矿过程中产生的粉末,口罩的保护作用也是微乎其微。那两年里,为了加快生产进度,过年期间也仅仅是轮班休息几天,甚至除夕夜也必须留人守在矿山负责看护设备。在矿山搭几个帆布帐篷,简易炉灶,在山下买一些食物及生活用品。

    就是在人力、财力都极为有限,工作难度大、工作环境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王满仓带领队员们齐心协力,两年里竟然生产出了数十公斤黄金,在当时地质行业不景气、地质队项目匮乏的情况下,他带领十几名同事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回想起在矿山的那段经历,王满仓至今还是感慨万千。那是他独立承担的一个矿产开发项目,是他地质工作的一个新起点,是这段超乎想象的经历,这为他今后的找矿生涯起了一个好头。工作环境的恶劣,工作过程中的辛苦,磨炼了他钢铁一般的意志和乐观的性格。

    这次当矿长兼技术负责的经历也让王满仓对找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在矿山上的业余时间,他查阅大量资料,努力学习找矿新理论、新方法。在以后的工作中,他因为丰富的理论知识,扎实的实践经验及卓越的管理能力,负责了很多矿产项目,并取得了重大成果。

    巍巍昆仑,觅真谛,问山切脉

    2007~2009年,王满仓先后担任新疆阿克陶县木吉西南一带1∶5万克孜勒壤等五幅矿产调查项目的技术负责和项目负责。阿克陶县木吉乡地处祖国西部边陲,属昆仑山脉西段,海拔3500米~5500米,高寒缺氧,人烟稀少,与塔吉克斯坦接壤。这里四季不分明,空气中含氧量只有平原地区的2/3左右,在这里进行地质调查工作对人的身体、意志都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当时已40多岁的王满仓当仁不让,带领项目组15名同志奔赴昆仑山开展地质调查工作。

    木吉地处边境地区,地质调查工作严格受边境管理的控制,由于项目工作区涵盖了部分边境线,为了安全起见,在路线地质调查工作中,王满仓总是把靠近边境的路线安排给自己。木吉是新疆克尔克孜州最偏远的乡,2007年时还不通电,没有手机信号,交通极不便利,乡、村之间都是砂石和土路,距最近的中心城市喀什市要七八个小时车程。项目要到喀什补充物资、维修车辆需要往返3天的时间,项目组吃不上新鲜蔬菜是常有的事,没菜了,油泼面就是大家的最爱。

    由于长期矿产、化探工作的履历,王满仓的矿产、化探勘查技术已相当娴熟,而项目组其他技术人员做区域地质调查比较多,对矿产调查的程序和方法比较陌生,更不用说新来的六七名采样工。矿调项目化探先行,王满仓先对全体技术人员进行了技术和安全培训,明确高原采样工作的要求和要领,亲自野外示范,然后带领大家分组作业,及时发现问题并及时改进,使得采样工作高质量完成,为后来异常的圈定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样品分析结果出来后,编制地球化学系列图件,总结地球化学规律,提取、集成地球化学找矿信息,为异常检查优选奠定了基础。在人手缺乏的情况下,上述大量的工作都是他带着仅仅一名助手加班加点干出来的,野外无休、室内加班是当时的常态。项目的1∶5万地球化学普查报告最终被评为优秀报告,并依托项目成果在地质核心期刊发表论文一篇。

    王满仓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很享受工作给他带来的无穷乐趣。

    北山戈壁,探奥秘,抽丝剥茧

    下了昆仑山,年近50岁的王满仓并没有停下探研地球脉动,寻找矿藏的脚步,又走进了炽热的北山戈壁滩。和高原缺氧、气候无常不同,戈壁滩地势平缓、高温干旱、极少下雨,甚至找不到一处高一点的崖壁和一棵大树可以遮阳。

    2010~2013年,王满仓兼任新疆哈密白山北坡金矿预查、新疆1∶25万星星峡幅区调修测、甘肃独红山等四幅1∶5万区调项目负责,这3个项目均地处新疆、甘肃、内蒙古交界处,区域地质工作中俗称北山地区,属于典型的荒漠戈壁地带。

    在广袤的戈壁滩进行野外作业,真可谓是披星戴月。早上,天刚微亮,项目组就整装待发;晚上,月亮已挂在夜空,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踏上回驻地的路。驻地离工区很远,每天来回路上就要四五个小时,而为了保质保量完成工作进度,每天都要抢时间。在炽热的戈壁荒漠跑路线,太阳出来之前和落山之后还能感到丝丝凉意。太阳一冒头,便是头顶炎炎烈日,脚踩滚烫砂石。每顶遮阳帽下都是一张热得通红的脸,豆大的汗水从头上、脸上、脖子上渗出、淌下。强烈的太阳光线、滚滚热浪和流在脸上的汗水让人睁不开眼睛,他们想歇口气再上路,可是脚下滚烫的砂石,五六十摄氏度的地面温度,双脚不敢停歇半刻,必须两只脚来回替换。由于极端高温,早上带的熟鸡蛋,中午往往会变馊,几乎每天的午饭都是方便面和火腿。

    王满仓不顾自己年龄偏大,身体状况较差,坚持在野外一线,与年轻地质队员一起翻山越岭,带领他们打游击、测制重要地质剖面,并给予悉心指导。由于长期坚持在野外工作,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他腰部、膝盖处都有严重的伤病;加之经常加班、熬夜编写设计、报告,腰椎、颈椎多处受伤。但他很少对人说起自己的病痛,靠着药物减轻疼痛,和往常一样依旧奋战野外一线。

    谁没有儿女情长,谁不希望时刻陪在孩子身边,看他们一点一滴的成长。王满仓很少提到家人,但从他爽朗的笑声中就知道,家人的支持,孩子的理解,是他献身地质事业的前提,更是他既温暖又坚强的后盾。5月27日,第二届“寻访最美地质队员”评选结果开始公示,王满仓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他却一如既往,低调而谦逊,坚称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质人,一生所做的都是地质人应该做的工作。

    踏遍千山觅矿踪
      编者按:

      一个红军后代、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地质队员,在他退休后的整整二十载的时光里干了一件事:编写了近600万字的《江西南部地质、物化探找矿文稿》,篇幅相当于6部《红楼梦》。

      可谁曾想到,撰写这些文稿时,他的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点:肺、肝、肾、胃没有一样是好的,特别是肺气肿,让他彻夜难眠。可是,他硬是凭着一种执著的信念,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基本上完成了自己的夙愿,并把这些珍贵资料无偿地献给了大队,献给了国家、献给了党。

      他就是赣南地质调查大队优秀共产党员、物化探高级工程师杨衍忠同志。

      杨衍忠生前的事迹读来令人感动、震撼:无论是他对“红色基因”及其信仰的矢志不渝地传承与坚守,他在生命中呈现出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无私奉献精神,他所诠释的对地质事业的始终不懈的热爱与追求,以及他用生命唱响并弘扬“三光荣”精神的崇高品质,还是他对同事、对朋友、对亲人的那种血浓于水的深情厚谊……一桩桩、一件件,感天动地,催人泪下。

      欧阳修说,圣贤者“虽死不朽,逾远而弥存”。今天本报推出的这篇长篇通讯《此情感天动地》,即是本报记者以手中之笔真实记录、以期再现这位可敬可亲的老人的典型事迹的用心之作。敬请读者垂注。

      

      6月5日。

      古城江西赣州。

      房间里,在几张桌子拼成近三米长的主席台上,层层叠叠堆满泛黄的资料。这些资料纸材各异,旧挂历、书信纸、药品说明书……这些纸片被按照内容分类打包成卷,整齐摆放。

      一张巨幅照片覆盖了整整一面墙。照片中的老人,一手拿放大镜,一手握笔,在伏案疾书。

      “这种信仰,这种坚持,很不容易……我更愿意说,他是‘穿越地层的烛光’。”赣南地质调查大队党委书记陈武面色凝重,兀自频频颔首,喃喃自语。

      这里,刚刚结束了一个简单而庄重的捐赠仪式:一位77岁的老人委托亲人将退休后20年带着各种病痛折磨而悉心整理的9套近600万字的《江西南部地质、物化探遥感资料信息卡片》和几百张地质图表无偿捐献给江西省赣南地质调查大队,捐献给党组织,捐献给国家。

      而这一刻,距离老人离世仅仅15天。

      他叫杨衍忠,生前是江西省地矿局下属赣南地质调查大队优秀共产党员、物化探高级工程师。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四年前,杨衍忠的老朋友张祖廉偶尔到家里串门,发现了杨衍忠深居浅出的“秘密”——1994年病退后,杨衍忠便开始整理完善自己工作数十年来积累的地质、物化探资料卡片。

      而彼时,与杨衍忠1985年所设定的“至2000年完成一套赣南地区矿产和物化探异常卡片”的最初设想相比,已经晚了十年。

      这种“延误”,大概可以归结为两个原因:超常的任务量和太差的身体健康状况。或许,收集、整理这一整套的地质、物化探资料需要的精心构思,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得多,需要更多的繁复前期准备工作。

      

      有人专门做了比对,将600万字更直观量化:一部《红楼梦》约100万字,杨衍忠的资料信息卡片相当于6部《红楼梦》,而这其中的工作量还不包括思考和查阅资料需要耗费的大量时间。

      1994年,杨衍忠因为健康问题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和他一起共事多年的同事说,他有严重的痔疮,发病时,血呈喷射状。连续数年,每出野外,他的爱人都会为他准备多条自己缝制的“尿不湿”。杨衍忠在这种简易的“防护”下,依然坚持在野外一线工作数年。

      他在1985年的自传里说,自己有很多“缺点”,其中就包括“不坚持搞身体锻炼,有胃病”。

      事实上,最让他饱尝痛苦、深受折磨的可能是伴随他生命直到最后一刻的 “肺气肿”。在最后的日子里,为了能更早地完成资料信息卡片初稿,他每天坚持工作六七个小时。常常写十几分钟,就斜靠在床上补吸氧气,稍加休息,整装再战。一些在他病重前往探望他的朋友说,那段时间,杨衍忠说话一直喘着粗气,不停地咳嗽吐痰,面色暗红,一对眼睛又大又暴,满是血丝。

      

      “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写字都需要用放大镜看着写。”杨衍忠向他的朋友自嘲。

      按照最初的构想,他要从9个方面编撰整理一整套完整的地质矿产信息卡:计划编撰赣南18个县市3000套矿产资源卡片,每套1000字,约300万字;编撰1000套江西南部岩浆岩卡片,每套500字,约50万字;编成六种矿藏异常卡片,包括1:25万航空磁测卡片、1:25万航空放射性测量卡片、1:10水系沉积物测量卡片、1:20万重沙测量卡片、1:20分散流测量卡片、1:20万金属测量卡片……

      去家里看他的亲戚和朋友回忆说,他家的壁柜,卧室里的衣柜,床下,沙发下,几乎每个角落堆的都是用资料袋子装着的、满满的地质资料、地质图纸和笔记本,一摞一摞整齐地摆放。

      

      有人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完成一项这么大的“工程”?

      他笑了笑说:“也没有人要我去做,是我自己坚持要做的。队上和国家用得着。”

      在他看来,自己参加工作50多年来,业余时间基本上都用在收集南岭山脉六个省的地质、水文、矿产、物探、化探资料,还收集了当年冶金、核工业、有色和多个地质队及省局科研所等部门近80年的地质资料。这些资料是几代找矿人智慧的结晶,是无价之宝。如果不能把这些资料变成一整套完整的信息卡片,指导后人地质找矿,那就是浪费。

      他说,人老了,走不动了,可以给后人做一块铺路石。

      其实,在他虽然身患重病但还能勉强走得动的时候,他还会每年搭乘队上的车,跑到野外的矿化点去逐一验证。

      谢万优是杨衍忠带出来的徒弟,可是他更愿意叫他“老大哥”。2005年4月份,杨衍忠在完善地质卡片时,怀疑赣县沙地有硒矿异常,决定亲自去验证。恰好谢万优也在赣县沙地做项目,就打了招呼,一起同行。爬山,已经不是70多岁的杨衍忠能够“胜任”的体力活了。尽管一路停停歇歇,爬到矿点,他还是累得粗声喘息,但他仍然坚持亲自操作。最后发现异常还是存在,但不是很好。完成任务后,杨衍忠已经没有力气走下去了。最后只好被谢万优背下了山。那一次,他说了一句很伤感的话:看来,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上山找矿了。

      他的大儿子杨忠明回忆,杨衍忠有一次和儿子闲聊时无意间“吹嘘”自己是赣南地区的“活地图”。

      其实,“活地图”不是吹的。杨衍忠“学识渊博”是他的同事公认的,他们把他叫“杨博士”。因为“肚里有货”,杨衍忠被很多人盯上了。矿业走俏的那几年,一个找矿线索就能卖个大价钱。于是很多矿老板找他,找他的儿女,希望搭上关系,求个指点。甚至有人明码标价,年薪50万聘请杨衍忠做“投资顾问”,都被他一一婉拒。他的堂侄也在投资矿业,拎了礼物专程去家里“探望”,却被他骂得不敢再说话:“吃完饭赶紧滚!”

      后来有人说,其实那时候,他的小儿媳正罹患胃癌,全家已经负债超过20万,急需用钱。

      

      近两年,他开始忧心自己的病痛,他怕“马克思”不再给他更宽限的时间。“我现在每天坚持工作8小时以上,但总感到时间不够用了。假若时间允许,我准备在2013年把全套信息卡片编撰完成。”

      事实上,他的工作远不止8小时。

      张祖廉说,1994年退休后,他和杨衍忠被返聘,在局里编写项目设计书。睡到半夜,听见有响动,张祖廉睁眼一看,杨衍忠又爬起来工作。“大半夜不睡觉,在搞什么?”被扰了酣梦,张祖廉有点懊恼。“刚想起一个问题,得赶紧写下来,要不明天会忘掉的。”杨衍忠陪笑解释。

      工作,成了杨衍忠眼里甚至睡梦里的甜蜜“负累”。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想起问题随时写下来保存,不管这种“积累”附存在什么样的纸上。

      于是我们看到,他保存整理的地质、物化探异常信息被写在各种纸上:挂历、药品说明书、信纸、香烟包装纸……他写坏了几百支圆珠笔和水笔,写完了几百斤的草纸。

      “都七老八十了,这么拼命干什么!”有时老伴实在气不过,就会拧着不让他弄。他就会给老伴儿解释:“我要先把资料编出来,到时再上电脑打印出来。如果我的生命和时间不允许,就把这些资料全部捐给大队资料室,让后人去完成……”

      “你的后人又没有学地质的,你给谁?”老伴儿生气反击。

      “干地质的年轻人都是我的小孩!都是我的后代,你懂什么!”杨衍忠眼睛一瞪,这回他真生气了。

      杨衍忠的老家在瑞金市一条老街的巷子里,低矮的房子,潮湿,光线暗淡。据了解,杨衍忠兄妹共五个,他最大。五个兄弟,除一个弟弟外,都是党员。

    唐代诗人王勃在他的《滕王阁序》里说:“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意思是说,年纪老迈而情怀更加豪壮,岂能因白发而改变人的心愿?境遇艰难而意志越发坚定,决不会坠掉直凌青云的志向。这几句用在杨衍忠的身上,恐怕最妥帖不过。

      南山有鸟,三年不鸣

      从赣南队的院子向北,穿过几栋旧楼,从靠西边的单元门进去,沿着楼梯爬到四楼,就是杨衍忠的家。



      

      房间里陈设简单,都是一些旧得不能再旧的家具。

      朝南的卧室是杨衍忠生前居住的。床最特别:床板被支起来,一头高一头低,上面堆满书籍。他的家人解释说,由于身患重度肺气肿,他的床特制成高差20公分,即头的一端高出脚的那头20公分,这样他才能让呼吸顺畅些,睡得舒服一点。呼吸机就放在床边,以备不时之需。一只旧得发黑的双层立柜敞开着,这原来是放各种资料用的。一张几十年前的高腿桌漆面斑驳,上面还放着杨衍忠先生的放大镜、绘图尺,还有一盒没有开封的圆珠笔。

      “我和他结婚50年,印象里,他一回家就一直坐在桌子边上,写啊写啊,总是没完没了的写,也不知道他写的什么东西。他也从不和我提起。‘你不懂哟!’我稍一追问,他就这样回答我。”杨衍忠的老伴儿、72岁的胡香娇回忆,她坐在一把藤椅上,不停翻看散落在桌子上的老照片,幽幽叹息。

      窗外,雨声淅沥。在晦暗天光的映照里,老人满脸泪痕,单瘦的肩膀微微颤栗。

      

      “他身体一直不好。每天都要吃八九种药片。如果他能多点时间去搞搞锻炼,或者多休息一下,也许不会走的这么早,这么快。可是,他总是太忙了,总是没有时间。”

      “那天,他把所有的衣服从衣柜里丢出来,把他的那些宝贝一卷一卷的整理好,放进去。我生气,我还和他吵。他眼睛一瞪:‘你的那些破衣服算什么!你懂什么!’”胡香娇擦擦眼角,“我和他吵,其实心里是好高兴。他这回可能是忙完了,不再写了,闲下来也许可以陪我去买买菜,带着孙子孙女出去慢慢走走。他好多年不出门了,因为走不了几步就喘得厉害,就要靠墙歇歇……谁想到这么快就走了。”胡香娇的泪流干了,但记者分明还是看见了她眼角的泪光。

      没人想到杨老这么快就走了。可能也没有人想到,其实,杨衍忠很早就萌发了编撰整理这套地质资料初步设想。为了他的鸿篇巨制,他已经酝酿和准备了近30年——

      早在1985年6月22日完成的一份自传中,他这样写道:要找矿,必须抓住选区选点这一环。自己要亲自参加。每年至少有2~3处可供物化探普查的基地,有1~2处可供详查的基地。在1~2年内,收集和掌握全赣南地区物化探测绘资料。特别是赣南西部资料。1~2年内绘制一本全赣南地区1:20万地质、矿产、物化探综合图件。到2000年,建立一本完整的矿产和各类异常卡片和工作程度卡片。

      

      杨衍忠家客厅的北面,杨衍忠的遗像靠墙而立。他的长子杨忠明躬身上香,而后退步凝望,良久沉默。

      “坦白地说,对于父亲的坚持,我始终不能理解。在父亲离开的这些天,我也在不断的问自己,在不断追寻: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对自己的事业如此执着?”而这,也许是所有人都在心里追问的一个深沉的问题。

      不知道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怀念一个时代,就是怀念自己的所在。

      在杨衍忠的庞大的“资料库”里,能找到的他的自传有两份:一份写于1966年元旦以后;一份写于1985年6月。两份自传均详细介绍了他的家庭情况。

      杨衍忠于1938年出生于江西瑞金的一个红色家庭。母亲刘招娣是个老红军,在红军五次反围剿后,作为红军妇女宣传队队长留驻瑞金继续开展革命,尔后被国民党反动派抓起来关进监狱迫害多年。受苏区文化的熏陶和家人的耳濡目染,杨衍忠从小就有着一股别样的红色情怀。

      1956年,年仅18岁的他,作为县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被瑞金县委分配到中南煤田地勘局128队参加工作。从此,杨老把一身的红色基因,转化为对地质事业的热忱,用执着与奉献唱响了一曲地矿人的生命礼赞。

      “1956年~1960年,连续两次被单位先后保送到中南煤田地勘地质干校和北京煤炭工学院地球物理化学探矿系学习深造三年;196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员;1966年被列入国家选派出国从事物化探工作人选……”透过杨老发黄的档案简历,就能直观感受到他的优秀与卓越。

      自参加工作以来,杨老在野外从事物化探工作整整有38个年头,先后承担过《南岭地区地质找矿成矿预测大普查》和《江南地轴多金属成矿预测》等多个国家级、省级找矿重大项目,为地质事业的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他作为主要发现者之一的“会昌岩背锡多金属矿田”找矿成果,先后荣获1988年地质矿产部三等奖和1990年江西地矿局地质找矿一等奖。1994年,经他优选三次的两项物化探异常查证,安远园岭寨发现中型以上钼矿,大龙-淘金湾矿区发现25条金矿脉,均取得了显著的找矿成果。

      自1983年起,杨衍忠作为华南物化探科技情报网江西分网联络员、中国地球物理学会赣南片联络组组长,到闽、粤、湘、赣四省的地勘单位,参加各种地质学术报告、交流会,并深入赣南多个知名矿区勘察、调研,搜集了大量珍贵的地质矿产、物探遥感资料,为南岭地区找矿工作提供了大量的地质数据遵循。也正是这段经历,让杨老真切感受到了地质基础资料的薄弱与匮乏。

      “作为一名红军后人,作为一名老党员,作为一名地质高级工程师,我有责任把收集到的珍贵资料作进一步的研究整理,给后人提供一些找矿信息。”从1985年起,杨老开始为他的鸿篇巨制努力工作。

      他在1985年的自传中写到:“……党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几年的事情我会终生不忘,我感谢党的关怀。我要加倍努力为党为人民工作,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每天要坚持工作十个小时以上(我也基本上是这样做的),去研究地质情况,研究物化探异常。”“虽然在矿点异常上小有成就,但离党的要求相差甚远。我决心更加努力(同时加强锻炼,把身体搞好才能更好工作),争取3~5年内在找矿方面有重大突破,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哥哥上班时忙,我们指望他退休之后去看看他,和他叙叙旧,或请他回老家看一看,可他退休后更忙了。我们几个弟弟妹妹偶尔去看他,他和我们聊几句就赶紧又回到他的屋子里去了。尽管我们知道他在忙正事,可为他的身体担忧啊!”在杨衍忠的老家,他最小的妹妹含着眼泪说。

      

      “其实,在老人家的自传及其他的实践行动中,所有问题都能找到答案。简单总结,就是对‘红色基因’的传承。” 江西省地矿局局长、党委书记彭泽洲说。这也是江西省地矿局领导班子以及赣南地质调查大队的干部职工在了解了杨衍忠先生的感人事迹后,对其崇高精神寻根溯源的高度一致的结论。

      共谁争岁月,赢得鬓边丝

      雨季的江南,时光变得细碎悠长。在这样的细碎悠长里,一种追念痛彻心扉。

      厅堂里,借着幽暗的天光凝视杨老的遗像,清瘦,颧骨突出,看起来像个倔犟的老头。

      “老头儿的脾气有时蛮倔的,认准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胡香娇回忆,杨衍忠一直希望几个子女里能够有人继承他钟爱的地质事业,所以,最小的女儿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他专门从队里请了一天假赶回来。

      “我那时候还没退休,是小学老师。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学校餐厅的大圆桌旁帮女儿填志愿,很高兴,女儿考了高分,又难得团聚。他要求我小女儿第一志愿填写长春地院,两个儿子不同意,意见出现分歧。老杨就生气了,站起来一撩,把大圆桌掀翻在地,摔门走了。”

      “后来呢?”

      “后来,一家人商量后,还是瞒着他填了别的大学。但他仍坚持要女儿填报长春地院。几天后,趁女儿不在家,他竟然偷偷改掉了女儿填报的志愿,最终女儿还是读了长春地院。他说:‘长春地院有什么不好?那是地质院校的王牌!’”

      “毕业后,女儿被分配到地质大队化验室。再后来,女儿又考了北京大学的工商管理研究生。女儿离开地质行业,老杨心里可能一直还是蛮失落的。”胡香娇说。

      杨衍忠的女儿说,父亲走时,披上了他最看重的党旗,她很欣慰。因为她最知道,父亲为了党的事业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他当之无愧!直到住进重症病房,家人才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到了特别严重的程度,肺、肝、肾、胃没有一样哪怕是一点点好的,肝硬化,肿块都突出来了,手就能摸到。女儿说,难怪父亲这几年都不愿去做单位安排的体检,只是去开些药回来。父亲说过,要是体检检查出什么来,就肯定要在医院折腾好久,折腾家里人,还花好多钱。父亲这是在替家人省心省力、在替单位省钱啊!

      在大儿子杨忠明的眼里,“父亲”仅限于一个亲近的概念,和父亲相处却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对父亲的感觉,小时候生疏,长大了依然生疏,叫他爸爸都觉得很拗口。他放松的就是每年过年那天打几个小时牌。跟儿女没有过多的话语交流。表扬和批评都是简单的几句话。”

      但杨忠明心中清楚知道,父亲也有侠骨柔情的时候。杨忠明回忆,那年,他和弟弟一块考上大学,父亲特别高兴,专门请了假回来,和妈妈一起给他们买被褥,买日用品,还给哥俩每人买了一套新衣服。临走前,还给哥俩各自十元钱作伙食费。叮嘱哥俩好好学习,学成后好好报效国家。

      

      杨忠明说,他大学快毕业的的时候谈了女朋友,是学校的校花。杨衍忠知道后很高兴。但是,女朋友的父母不太同意。为了娶到这个优秀的儿媳妇,杨衍忠亲自出马,找亲家见面沟通。女朋友的父母和杨衍忠一番长谈,最终同意了这门婚事。女朋友的父母说,看杨衍忠先生的人品,就知道他的儿女们错不了。

      前几年,三儿子杨卫民的前妻罹患胃癌,杨衍忠几度流泪,召开家庭会议,筹钱治病,坚持不放弃治疗。还经常鼓励儿媳一定会治好。儿媳妇临走时,杨衍忠拉着她的手动情地说:“你是我们杨家的好媳妇,你放心地走,我们好好帮你把孩子带大,抚养成有出息的人。每年清明节,我们都会带着孩子去祭奠你,永远记得你。”据说,尽管不忍离去,但儿媳妇是带着笑容走的。

      他的同事、邻居也承认,杨衍忠是个倔老头,不善言辞,但“他心地好善良”。

      邻居杨阿姨说,杨衍忠救过她全家的命。她丈夫有心梗,一次半夜在卫生间里摔倒了,她着急害怕,给胡香娇打了电话。杨衍忠闻讯,翻身起床。怕力气不够,杨衍忠带着三儿子赶过来,送来速效救心丸,并把病人送到医院。

      杨阿姨自己有偏头痛,一次病发了,剧痛难忍,到医院一看大夫却开错了药,结果病情越发严重。杨衍忠了解情况后,想到前不久恰好从报纸上看到一种治疗这种病的新药,就把报纸送给她,叮嘱她按报纸上说的做,结果救了她一命。

      杨衍忠带过的徒弟深有感触,“所有工作,他都会仔细检查,稍有马虎,他都会严厉批评。批评完了再耐心教你,不懂你还可以问,他不厌其烦,毫无保留。”

      近几年,杨衍忠常感觉身体吃不消,哮喘,受不了汽车尾气。所以,他通常不出门。每到节日,他会抽出半小时来给朋友、同事打个电话问候。老伴儿和他吵架:“打电话,打电话,你就和你的那些同事有话说!”杨老就会反击:“平时我不出门,很久难得见到,过节问候一下,知道他们都还好,我就高兴。”

      “他是个好人,只是不太会表达。”在胡香娇的眼里,杨衍忠也是会叫她“香蕉冰棒”的“顽皮”而又柔情的丈夫。“他好聪明,读书时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偶尔打回牌,你会发现,他能把对家的牌算得很精准。他看过的书和资料,能过目不忘。”胡香娇说这番话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一对在一起长达半个世纪的患难夫妻的款款深情。

      胡香娇说,他也曾很温情地给她交代自己的“后事”。“他说,‘你身体也不好,有一天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要按时吃药,按时去检查。我在,孩子们只是过节回来看看我,聊两句就走;要是你在,你会做一桌子饭菜给孩子们吃,有凝聚力,孩子们就更团结,这个家就不会散。”

      今年5月初,杨衍忠或许已预感到了什么。他每天都尽量把工作时间延长至7~8个小时;5月9日,他病情加重,住院治疗;在离世前五天,队领导收到了杨衍忠的信。他在信中写道:“郑队长、陈书记:我现在身体很不理想,我拟编的江西南部地质矿产(3稿)9套卡片、登记表已基本完成,本想定稿,估计有困难了。我要将这600万字、几百张图无偿献给大队、献给国家、献给党,估计可提供几百处找矿信息,这次可能是我为地矿事业奉献最后的力量。杨衍忠,2014年。”

      5天后,77岁的生命戛然而止。

      5月27日晚,江西省地矿局党委书记、局长彭泽洲在驱车专程赶往赣州看望慰问杨衍忠的遗属时感怀地说,杨衍忠同志红色基因浓郁。他退休前为地质找矿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退休后20年如一日,以每年30万字的编写速度与时间和生命“赛跑”,弥留之际,他将自己呕心沥心编撰的《江西南部地质、物化探找矿文稿》无偿献给大队,献给党,表现了一位共产党人的高风亮节和地矿情怀。他是地矿部门实践“三光荣”、“四特别”精神的突出代表,他身上体现出的老一辈地质工作者对党的无限忠诚、对事业的执着追求和无私奉献品格令人动容,感人至深。

      一个红军后代,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地质队员,他用毕生的追求,完成了一个红军后代用红色血脉继写的战斗不休、生命不止的绚丽的生命诗篇!完成了一个共产党员最初的对崇高信仰的庄重承诺和誓言!完成了一个地质队员献身地质事业无上荣光的生命绝唱!□

      后记:

      在本文即将完稿之际,记者得知,近日,江西省地矿局党委作出了《在全局开展向杨衍忠同志学习活动的决定》。

      6月6日,江西省委书记强卫作出重要批示,“杨衍忠同志事迹十分感人,值得我们学习”。要求省委宣传部帮助做好总结宣传工作。

      6月9日,江西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姚亚平作出批示:杨衍忠同志是我省红色土地上涌现又一先进模范,其先进事迹应认真总结,大力宣传。要求更深地了解、挖掘杨衍忠同志先进事迹,在全省掀起向杨衍忠同志学习热潮。

      斯人已逝,精神长存。

    此情感天动地

    “我是炎黄的子孙,理所当然地要把所学到的知识,全部献给我亲爱的祖国。”虽然李四光先生已经离开40余年了,但是他的这些话仍像星辰一样熠熠生辉,照亮我们前行的路。正如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评价的那样,“李四光同志是一面旗帜。”

    李四光,1889年10月26日出生于湖北省黄冈县农村的一个贫寒家庭,原名李仲揆。他勤奋好学,13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省城武昌高等小学,为振兴海军,15岁的他东渡日本学习造船机械。在日本,他接受了革命思想教育,成为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中年龄最小的创始会员。孙中山赞赏李四光:“你年纪这样小就要革命,很好,有志气。”还送给他8个字:“努力向学,蔚为国用。”李四光用他的一生践行着这8个字。

    李四光先生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推翻了清朝政府。李四光出任湖北军政府实业部长,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改为实业司司长。不久,窃国大盗袁世凯篡夺了革命果实,李四光愤然辞去实业司司长职务。1913年,他进入英国伯明翰大学学习,先学采矿,后改学地质。1919年毕业,获硕士学位。1920年2月,李四光应邀在巴黎留法勤工俭学会做学术报告时提出“学术问题,不能人云亦云,凡遇着新境象、新学说,要分析它,看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搞科学研究的,心只管细,胆只管大。掌握逻辑思维,天经地义的学说,也不能吓倒我们,要知真正科学的精神,就是为真理而奋斗。对于西方先进的学说,可以为我所用,但决不能受它束缚。”同年,李四光接受蔡元培的聘书回国,到北京大学地质系先后任教授、系主任等职。在北京大学,他一面教书,一面进行科学研究。他把备课、讲课、带学生实习当作实践的极好机会,不断积累资料,不断思考和研究问题。他一生中在地质学方面的主要贡献,如古生物科的鉴定方法、中国第四纪冰川的发现和地质力学的创立,都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1934年~1936年,他先后在伦敦、剑桥、伯明翰等8所大学讲授《中国地质学》,受到英国学术界的欢迎和赞誉。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李四光闻讯欣喜若狂。他克服了一系列艰难险阻,终于在1950年春天,化名回到了祖国。他先后担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中国地质工作计划指导委员会主任、中华自然科学专门学会联合会主席、世界科学工作者协会执行委员会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地质部部长、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副主席等职。

    李四光毕生研究地球科学,写下了数百万言的科学著作。他的科学成就,大致可分两个阶段:解放前,由于受旧中国历史条件限制,他侧重地质基础学科的研究;解放后,在继续重视基础研究的同时,根据国家需要,集中精力积极开拓应用研究领域。在基础研究方面,1923年他提出了 虫筳鉴定方法,创立了10项标准,将虫筳主要特性用若干曲线表示出来,使之既有定性概念,也有定量概念,并可以减少文字描述的烦琐,从而提高了鉴定的标准性和科学性。这10条标准,一直被国内外虫筳学者所采用。李四光用这个方法,鉴定了大量的化石标本,写成了他的第一部科学巨著《中国北方之虫筳科》,获得了伯明翰大学的科学博士学位。

    在北京大学教书期间,李四光就开始对中国第四纪冰川进行研究。他以很大的兴趣关注中国东部有关第四纪冰川作用问题,在上世纪30年代,完成了《冰期之庐山》一书,引起国内外地学界的很大兴趣和探讨。上世纪40年代,他又对贵州高原、川东、鄂西、湘西、桂北等地做了调查,发表了不少有关我国冰川的文章,为中国第四纪地质学的研究增加了新的重要篇章。

    李四光的另一个重大贡献就是打破了“中国贫油论”的错误论断。长期以来,中外地质学家一致认为“中国贫油”,这是因为在当时世界上已经发现的大油田的地层都是海相地层,因此认为只有海相地层才有生油的条件。而中国的地层大多是陆相地层,所以断定中国是个贫油的国家。李四光不同意这个观点,经过长期的研究和考察,认为不论是海相地层还是陆相地层,只要具备了生油的条件和储油的地质构造,就能找到大油田。后来,国家陆续发现了大庆油田、大港油田、胜利油田、华北油田等。李四光为我国的地质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纵观李四光先生一生,不仅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科学遗产,而且还给我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这就是他矢志不渝的爱国情怀,坚持真理的科学品格,强烈执着的创新意识,诲人不倦的师表风范,严谨求实的工作作风。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李四光精神在新时代仍然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新时代的地质工作者要更加注重支撑服务国家重大战略需求、注重加强野外地质研究,注重加强地质基础科学研究。新时代要继承和发扬李四光精神,以李四光精神的感召力和凝聚力,使每一位地质人都能在这种感召下收获一种荣誉感、归属感和使命感。

    部分资料来源:中国地质调查局力学所、中国地质调查局发展研究中心(全国地质资料馆)

     

    一代大师的家国情怀

    肖序常

    肖序常,1929年10月出生,贵州安顺人。中国著名的构造地质学家。

    195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系。同年赴甘肃白银厂641地质队工作。

    20世纪50年代后期,肖序常师从黄汲清。在黄汲清的指导下,参与《中国大地构造图》及《中国大地构造基本特征》一书的编著。60年代,在铬铁矿全国大会战的背景下,肖序常参加国家急需矿产铬铁矿的科研项目。70年代,板块构造学说由李春昱等引进中国,肖序常师从李春昱研究板块构造。与此同时,作为中法合作青藏高原科学考察的中方队长,引领了青藏高原地质学研究。80年代开始,肖序常先后任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副所长、所长等职,进行多项国际合作交流,并先后赴法国南特大学及美国斯坦福大学地学系做短期访问学者及学术交流,获得国际地学界认同,曾任国际岩石圈委员会喜玛拉雅地区委员会(CC-1)副主席。

    1991年,肖序常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

    目前肖序常仍坚持在科研一线工作,并承担着国家重大科研项目的组织领导和业务指导。挂在肖序常心上的是对中国西部等地区短缺矿产——铬铁矿前景的评价及油气能源成藏地质背景,以及生油机理的研究,而这也是广大地质工作者的共同关注的问题。

    肖序常到过最高的海拔高度是6400米,这是他颇为自豪的一次野外经历。肖序常强调地质工作野外实际调查的重要性,按他的话“中国地质学家‘得地独厚’,应珍惜中国广袤、结构复杂多样的大地这一最好的天然实验室”,他也总是说,“做地质的,不跑野外,怎么行呢?深入野外是做地质的基本功,虽然很苦,但是苦中有乐。”60多年来,肖序常足迹踏遍了我国东南西北,直到耄耋之年,仍赴青藏高原。

    回顾肖序常的学术生涯,毕业之初,新成立的中国百废待兴,需要地质队员作为业务尖兵,奔向偏僻的角落为国家找矿,这个过程中,他与这个国家一起完成了成长。最重要的是,他始终能够站在更前沿的角度,接受世界地质学的信息和反馈,也让一个时代的世界地质学通过他来看中国地质学的发展。他的学生评价他说,有时他就像是一座桥,连接此岸和彼岸。

    少年出贵州

    也许只有时间才能告诉你事物的本来样子。就像1929年出生的肖序常、1919年出生的大姐肖序容、1928年出生的三姐肖序仪三位老人坐在你面前,你会发现,他们的容貌、说话神态,甚至他们的老年病,几乎都有共性。时间在这三位老人面前画了一个圈。

    1929年10月,肖序常出生于贵州省贵阳市南明区。出世前的11天,父亲肖灿牺牲于北伐战争中的湖南战场。母亲黄伯芬带着肖序常及其大姐肖序容、二哥肖序刚、三姐肖序仪回到距离贵阳100公里左右的家乡安顺。

    肖家在安顺当地曾经是一个大家族,肖家的入黔始祖于明末时期由湖南到贵州作为将军镇守边关,当地现有“将军坟”,每年清明等重大节日,肖家子孙会前往拜祭。而曾经的“将军邸”为了配合旧城改造,正被拆除,那处三进院子有着70多个房间,是肖序常度过了童年以及少年时光的地方。曾经这个大家族也其乐融融,现在离散于各地。

    肖家没落始于肖序常的祖父辈,肖序常父亲的英年离场,对那个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母亲黄伯芬出生的家族也是安顺当地的大家族。其父黄志丞也就是肖序常的外公,是清末的举人,正当赴京考进士之际,清政府崩溃,举人制度瓦解,遂留在家乡。其伯父黄尧丞,也是肖序常的大外公,民国初在北京当议员,后返回贵州参与讨袁(世凯)、讨曹(锟)运动,并成为黔江中学落户安顺的推动者之一,这所学校也是肖序常后来就读的学校。其家族中还有一位有影响的重要人物,即“四八”烈士黄齐生,同为“四八”烈士的王若飞为其侄儿,他们分别是肖序常的远房外公和远房舅舅。

    这样的家族背景,让母亲黄伯芬作为女性可以去读书,并且顺利地读完了师范专业。这样的背景也让肖序常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受益颇深。新、旧时代交替的年月里,黄伯芬当老师抚养子女。黄伯芬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回首往事,关于母亲黄伯芬给予的教诲,肖序常说:“母亲说过,可以不做大官,但一定要做大事。”

    长肖序常9岁的哥哥肖序刚如父般的引导和影响,让肖序常时刻希望能考进“名牌的进步大学”,先在贵州大学地质系读了一年书以后,1950年随大哥肖序刚从贵州到北京,并转考入北京大学地质系。

    自那以后,肖序常很少再回家乡。一共两次回家乡,第一次距离当初的离开有50年的跨度,第二次是2003年。用97岁大姐肖序容的话说,“走的时候,他还是学生,再回家乡,就是个科学家了”。

    风雨飘摇的年代里,姐弟四人的人生自分别后,逐渐分叉,每个人在随后的岁月里逐渐成长为独立的枝干。几十年过后往回望,个人际遇也自成系统,别有况味。

    肖序仪说:“我的弟弟老老实实,除了去野外爬山找矿作研究,就是天天在办公室,白天在办公室,晚上还在办公室,看书,读外国书、看中国书,研究他的地质,这是他的一辈子。”

    走出家乡的肖序常像那个年代的很多人一样,与新中国一起成长。通过地质与这个世界对话,产生联结,完成作为个人与国家、时代以及地质学的人生交代与使命。尽力满足国家建设与发展刚性需求的同时,与世界地质学保持了同步,在中国当代地质学史上留下了痕迹,完善了中国地质学的理论,也滋养了后人。

    为国家找矿

    今天看来,20世纪的中国对矿产资源的需求出现过两次高潮:第一次是在30年代,抗战前国民政府为建立自己的工业体系开展了矿产资源勘查工作;第二次是新中国成立后,由于西方国家的封锁,为建立新中国的工业体系,开展了大规模的矿产资源勘查开发工作。新中国工业体系初创时期的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是中国矿产资源工业的黄金时代。

    肖序常于这个黄金时代里走出了自己的黄金时代。

    1952年8月,从重工业部中分设出来的地质部正式成立。也是这一年的8月,从北京大学地质系毕业的肖序常到达地质部直属的641地质队工作(甘肃白银厂),正式参加野外勘查工作。某种意义来讲,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的处女地。

    肖序常满腔热情地投入到新中国的找矿勘探工作中去。

    那时的大西北一片荒芜,各方面条件都极为艰苦,蔬菜、肉食极为匮乏,经常食用干菜或者咸菜,新鲜菜、肉很少见到;缺乏饮用水,饮水要从40~50公里以外的黄河运来,有一辆敞篷的大解放车资助地质队,因为所处的地方是大型硫化矿床,所以,矿区水硫酸根含量很高,饮后容易让人产生腹泻,长期饮用,则致使头发脱落;住宿不但没有像样的宿舍,还十分拥挤,地质、物探和测量等人员挤在60~70平方米的旧老君庙里。

    宋叔和等老同志的家都在南京,入冬年关,肖序常就对他们说,我们留下来,你们回家过年吧。但是后来年轻的地质人中,最终也就肖序常一个人留下来了。肖序常就带着两个工人在那儿填图,因为第二年要上钻,而没有大比例尺地质图就不能打钻,肖序常说:“所以要赶着把1:2000和1:5000的地质图填出来。只有打钻,才能搞清这个地方究竟有多少矿。”而那时候填图,也没有现在这些现代化的工具,肖序常他们就看望远镜测量。

    因为肖序常的坚持,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矿区大比例尺地质填图,所以第二年初在矿区建立了小型岩矿鉴定分析室,短短数月内进行了岩矿鉴定、分析测试和综合研究等基础性研究工作,为1953~1954年白银厂含铜黄铁矿型大型铜矿床的顺利勘探,乃至尔后的开发,提供了确切的、有用的实际资料。

    肖序常和两名工人,三个年轻人守在一起过春节。快过年了,肖序常对两位工人说:“我们去县城把头发剪一剪吧。”

    坐在车里走了好长时间,终于到了距离白银100多公里的兰州市,坐在理发店里。一批两批三批,排在他们后面的人都剪完头发走了,还没给他们剪。肖序常就问那个老板怎么回事?老板说:“你们忙什么?你们不是刚放出来的吗?”

    理发店老板认为肖序常等三人是劳改队的。这让肖序常和工友们很生气。生气以后,也带来思考,反思自己的形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自然环境那么恶劣,怎样去注意自己的形象?

    1954年3月,肖序常被地质部调回北京,4月在地质部地矿司有色金属处任职。

    1952年中旬至1954年3月,甘肃白银厂工作期间,肖序常工作认真、努力,升任工区组、外围填图组组长;与第一任夫人周天厚建立了恋爱关系。后,两人于北京结婚,育有两女。

    如今,白银厂早已是“白银市”,是新中国唯一一座以有色金属命名的地级市,因为找到了丰富的矿产,也被称为“铜城”,对于肖序常来说,那是他地质人生启航的地方。

    后来,肖序常又去了新疆、内蒙古、西藏等地方,每次出发与奔赴,都是因为国家的需要。

    他在这样的宏观背景里,不温不火地走着自己的道路,完成个人成长与国家使命之间的平衡。

    师承黄李

    也因为在白银厂时的表现和能力,1957年,28岁的肖序常迎来人生另一个大的转折,跟随黄汲清当学术助手。直到黄汲清年龄大了,肖序常当了接班人,再然后,肖序常也培养自己的学生。传帮带就这样走了下来。

    当黄汲清的助手,用肖序常的话说,某种意义上是转行了,因为他曾经是找矿的,而黄汲清是做地质(大地构造)的,但黄汲清的严谨治学精神对其有着深刻的影响。

    在黄汲清的指导下,肖序常参与了《中国大地构造图》及《中国大地构造基本特征》一书的编著。书中系统、详细地划分了中国大地构造的构造单元并论述了各构造单元的特征及其演化,总结了中国大地构造演化的旋回性,以及印支运动与燕山运动在中国大地构造演化过程中的重要性。对区域地质调查、普查找矿及某些重大基础地质问题的研究,均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60年代,肖序常参加国家急需矿产铬铁矿的科研项目。在项目实施过程中,他结合中国实际情况,编著了《含铬基性、超基性岩地质构造特征》一书,从大地构造分析出发,对世界(国外为主)主要含铬基性、超基性岩的地质构造特征作了总结,对不同地质时期、不同大地构造阶段含铬基性、超基性岩产出特征、铬铁矿成因规律、赋存状态及找矿标志作了较详细的论述,铬铁矿一直是国家急缺矿产,此书是查阅了大量世界重要铬铁矿特征,并结合中国地质实际情况完成的著作,为铬铁矿战略部署及普查找矿等提供了较重要的科学依据。

    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一个能够安心工作的年代。也许肖序常自认为的“出身不好”恰恰成了能够保护他的原因。因为“出身不好”,所以他为人处事谨慎、小心、温顺,淡名薄利,很少有纷争,由此有了好人缘,让他在“文革”期间并没有受到太多冲击。

    十年里,虽然没有非常固定的任务,但是也有“抓革命,促生产”时需要进行的野外考察,业余时就多读书,此时因大哥肖序刚“一定要学好外语”的教诲而有的很好的英语基础,再次让肖序常的人生又有了新的机遇。中国很多学术因“文化大革命”而停滞不前,但是国际上在发展,他坚持听国际广播,看外文书,所以在那样的背景下,虽然行动上有所禁锢,但是思想领域,他一直与国际同步。

    20世纪70年代初,被誉为划时代地学革命的板块构造学说兴起,肖序常结合中国古造山带对板块构造“登陆”重要的依据——蛇绿岩、高压变质带及其大地构造意义以及有关成矿作用等,在《祁连山古蛇绿岩带的地质构造意义》(1978,地质学报),《藏南日喀则蛇绿岩及有关的大地构造问题》(1980,中法喜玛拉雅考察成果论文集),《喜玛拉雅岩石圈构造演化总论》(专著,1988)等论著中作了详细阐述。

    李春昱是国内较早接受并引入板块构造学说的地质学家,20世纪70年代肖序常开始跟随他从事中国板块构造的研究工作。这时候,板块构造学说引起了众多年轻人的兴趣,与此同时,高考制度恢复,70年代末期,肖序常开始带学生,那时候肖序常还没有招收研究生的资格,很多年轻人是奔着李春昱来的,李春昱年纪大了,肖序常就带学生一起跑野外。

    由此,肖序常挂在嘴边的有一个词:教学相长。他说,学生和老师一起成长,相互促进。肖序常带的第一批学生中的高延林,也认为与肖序常的关系“亦师亦友”。

    肖序常先后培养硕士生7名,博士生5名,如今他们已经在各自领域作出了成绩,成为佼佼者,其中高俊36岁就担任国家“973”计划项目首席科学家,2人获得国家杰出青年基金,1人获得国家优秀青年基金资助。

    学生就像肖序常的一面镜子。

    他们如同肖序常曾经的那样,常年奋斗在西藏、新疆。那是中国最荒凉、苍茫的地方,也是国际地学界关注的中国焦点。

    这支从黄汲清、李春昱传承走来的学术体系,在中国偌大的科研发展系统里,也算是行风稳健、作风清白。学生数量不多,科研成果却是显赫。

    1991年,肖序常被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多年来,肖序常曾获全国科学大会奖,省、部级一等奖1项、二等奖2项,李四光地质科学奖,何梁何利奖等。

    总在前沿

    20世纪60年代后期到现在,肖序常一直参与青藏高原及新疆的野外地质工作。

    1979年的秋天,美国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地质地球物理系C·艾伦教授为团长、纽约州大学地质科学和环境研究系吴大铭教授为副团长的、由著名地质学家和地球物理学家组成的板块构造代表团一行十人抵达中国,他们的主要目的地是中国的西藏。

    因为肖序常的“三会”,即会英语、俄语、德语,肖序常作为中方代表人物带领与陪同。

    1980年年初,庆祝国际地质大会成立100周年暨第26届国际地质大会在巴黎召开,肖序常参与完成的《中国特提斯蛇绿岩及其构造意义》被选为中方三篇大会发言之一,当时正值中国科技界开放不久,论文宣读引起与会地质学家的高度关注。

    同样的时间里,中国地质界开始了大规模的中法合作,肖序常主持中法“喜马拉雅地质构造与岩石圈的形成和演化”合作研究项目,这是多学科喜马拉雅地学考察,历时三年,肖序常作为中方队长(法方负责人先后是Prost和C.J.Alleger教授等),多次深入青藏高原进行野外地质综合考察。

    此为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地质向世界打开大门的标志性事件。肖序常由此迈进世界地学的大门,获得国际地学界的认同。

    20世纪80年代后期,肖序常先后在内蒙古、新疆以及青藏等地区进行地质科研工作,负责“305”项目中有关北疆地质构造演化项目(含中美北疆地质构造演化及油气地质背景研究)、IGCP-283项目及有关青藏高原构造演化等重大的国内、国际合作项目。

    20世纪90年代,正值中国地质行业发展的低谷期。1996年在北京召开的第30届国际地质大会,无疑是给中国地质工作者打了一剂强心针。时任中国国家主席的江泽民和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在会议期间接见了中外知名地质学家。肖序常为中国地质科学院代表团副团长,在大会上作了“青藏高原构造演化和隆升机制”的主题发言,大会共计4个主题发言,其中两个中方发言。

    “九五”期间,肖序常负责青藏高原西北缘岩石圈结构、构造演化多学科的探测研究项目,根据深地震反射探测和岩石学及地球化学等综合研究,对当前流行的青藏高原形成、隆升的“双俯冲”模式提出质疑:提出青藏高原西北缘后期(中、上新世后以来)的隆升是由于“岩石圈双向水平挤压”和“拆沉作用”引发的新认识和模式。并与同行一起首次在西昆仑康西瓦断裂带等地新生代火山岩中发现幔源包体和巨晶,为青藏高原西北缘岩石圈三堆结构、演化的研究提供了重要信息。

    目前挂在肖序常心上的是对西部等地区短缺矿——铬铁矿前景的评价及油气能源成藏地质背景,以及生油机理的深入研究……这也是广大地质工作者的共同关注的问题。

    用学生高延林的话说,“肖先生在学术上总是有很前沿的精神。他始终是一个弄潮儿”。对于地质的热爱,也让历经中国政治与经济浪潮的肖序常能够“任周边潮起潮落,我自岿然不动”。对于学生及后辈而言,这已成为一种精神的象征,“就像是一个平静的港湾”。

    因为肖序常所关注的恰都是世界地质学所关注的领域,比如青藏高原,比如无机生油机理,肖序常能很快地接收到这些前沿信息反馈出来的能量,并结合中国实际情况作出自己的评价和论证。这些再成为营养,滋养中国地质学人士,而他就像烟火的点燃者,烟火美丽芬芳自由燃放,他又去寻另一方向。

    这也许是众人称道他“淡泊名利、谦逊”的原因。某种意义上,似乎也回应了母亲当年的教诲:不一定要做官,但得做大事。

    1929年出生的肖序常,身体并不硬朗,2015年因为学生翟庆国的及时发现,他被送进医院,诊断为“脑血栓”。他的记忆力也出现了很大的衰退,他偶尔自嘲为“痴呆症”。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不影响他再去地质的海洋里抓捕跑在最前端的信息,如“无机生油”、石墨烯等,他说:“我们应该开辟新的方向,对传统的科学理论要有勇气和能力去质疑。”

    中国工程院院士多吉说:“80多岁的先生还这样关注前沿信息,并且尝试找出案例、提出论证,其实对于功成名就的人来说,这是有风险的。这件事情最大的益处是丰富科学认知,让后来的年轻人看到榜样、拥有平台。”

    也许只有如此,方能如肖序常所说,“科学才能进步”。

    (作者单位:中国地质调查局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

    ①上世纪60年代,肖序常(左一)与黄汲清一起讨论地质问题。

    ②1980年,肖序常(右一)与法国地质学家在西藏野外考察。

    ③1982年,肖序常(前排左一)与李春昱及研究生合影。

    ④2009年,肖序常(左三)在西藏野外考察。

     

    山高水远,你在路上

    即便已近90岁,医生叮嘱走路须持拐杖,但是肖序常依然每天都要去办公室。虽然家距离办公室并没有那么远,但是对于一个腿脚并不便利的老人来说,也需要走20分钟左右。

    肖序常的家在一幢老建筑楼的二层,没有电梯,好在到了中国地质科学院以后,可以坐上电梯,下了电梯,再走到自己在三楼的办公室。

    这个年龄,这样的身体,也许在办公室,并不一定有什么效率和产出,但是在不能去野外的情况下,在去办公室成为习惯的过程中,每天都在办公室里,也成为了一种寄托。就像他在办公室里总是会对学生或者其他晚辈说的那样:“做地质的,不去野外怎么行?”反映在此时的肖序常身上就是,怎么能不去办公室呢?那里有他多年地质工作的成果和痕迹:摊开的地质图、地质图上的放大镜,办公桌上那一摞摞的书等等。

    每次见,都像是第一次见。一样的事情再说一遍,就好像是按下了重说键。

    每次的情绪起伏点也一样,比如说哥哥肖序刚对其好以及不好的影响、去甘肃白银厂初涉为国找矿虽然艰苦但苦中有乐的自豪感、中法合作中美合作期间带队去国际地学界都关注的西藏时的见闻、铬铁矿寻找的担忧,以及蛇绿岩与无机生油之间关联论证的焦虑等等。如果说人的生命是一条直线,这些明显就是那条直线上隆起的各个部分。

    正是它们一起组成、构建了属于肖序常特有的一生。因为年龄,已有严重衰退或者受到严重损伤的记忆力里,它们就像是海洋里的石头,硬硬的,一直都在。

    肖序常会觉得他的学术生涯似乎是一个圆,因为到最后他的兴趣点又回到了他学术刚启程时的起点,都与油气有关。他实习是在玉门油田,历时5个月,还写了学术生涯中的第一篇论文,现在他最挂心的是蛇绿岩与石油之间的关联,他认为自然界中“费托效应”是存在的。

    使肖序常思想转变的是,上世纪90年代初在美国新墨西哥州召开的“国际大陆科学钻探”大会。会议期间,肖序常获悉前苏联乌克兰顿湟茨盆地前寒武纪结晶基地(深3000~4000米)花岗质岩石、角闪岩以及外喀尔巴阡山等火山岩中发现了较大油气田;对此,他与前苏联与会地学家就前寒武纪微体古生物及深部“排气作用(The Outgassing Function of the Earth)”以及非沉积地层(火成岩)成藏等进行了讨论,深受启发。

    鉴于油气需求量日益增长,肖序常认为应该尽快有权威论证出来。

    肖序常有一个手写的笔记本,它每天都摊开在他的办公桌上。肖序常说他希望能快点把相关的文章写出来,科学就要走出曾经成果的禁锢,勇于开拓新的方向。“最重要的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以及水上航行的,没有油气怎么行?一个国家的发展没有油气,主要靠进口,怎么行?”

    2003年,肖序常获何梁何利基金会科学与技术进步奖之地球科学奖,奖金20万元。肖序常曾设想将所获奖金拿出来成立专项基金,以资助青年学子做科研,种种原因,设想未能实现。此为肖序常至今认为是遗憾的事情。

    类似想法在肖序常这里并不突兀。

    改革开放初期,因为“三会”,即会英语、俄语、德语,肖序常有各种去国外讲学、交流的机会。那时去国外的硬件,比如说大衣、皮箱等,都是单位暂借给他,但国外的讲学报酬,回国后他就捐了。

    女儿肖芹回忆说:“也许是钱的数额太大了,因为可以买一辆小汽车了。”时间进入21世纪,肖芹希望父亲能帮她凑一笔钱买一辆汽车,“发了工资就还”,虽然数目并不大,但是肖序常拿不出来。

    女婿张洪涛被肖序常认为“非常优秀,比我优秀”。一定意义上如同岳父对他的欣赏一样,张洪涛也一样敬重自己的岳父,“他是一个大科学家,大才子”,但是“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两个女儿的学习、工作等,肖序常没有很好地参与,更不要说扶助。张洪涛说:“可能对他来说,家庭生活可有可无。他这一辈子,就是做科学、做业务。”

    就像是一面鲜明的旗帜,爱国、爱人民曾经引导着老一辈人进行各种精神追求。要热爱、要奉献、要忍让、要吃亏、要大度等,也由此成为老一辈人的人生哲学。只是这样的旗帜,在互联网时代,在市场经济、消费主义盛行的今天,似乎正在被淡忘,而这样的精神追求和人生哲学,甚至被认为不合时宜。

    也或者说,在当下这个时代,人们并不知道怎样可以像肖序常那辈人那样,“即使遭遇种种,依然执着与热爱,且无怨无悔。”

    也如高延林参照老师一生的事迹,于某个夜晚思考时,问自己的一句话:“我做到了吗?谁做到了?”

    《中国科学报》 (2017-12-04 第8版 印刻)

    肖序常:山高水远路多花

    从陆地到海洋,从青藏高原到大洋海底5755米,从南海到南极,他一直奋战在地质工作最前沿;无论时间、空间怎么变化,工作场所如何变化,不变的是他对地质事业的无限热爱,对海洋强国梦的执着。他就是中国地质调查局广州海洋地质调查局教授级高级工程师邓希光。

    十几年来,深爱地质工作的邓希光,收获了事业上的累累硕果:先后获得广东省科学技术奖二等奖(2012年)、中国海洋工程咨询协会“海洋工程科学技术奖”一等奖(2013年);先后被中国大洋协会评为“中国大洋工作优秀工作者”,国家海洋局授予其“中国大洋科学考察先进工作者”称号;2013年入选中国地质调查局第一批高层次人才培养计划,并于2015年获得中国地质调查局的表彰;2012年1月,邓希光还作为大洋科考队员代表,受到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同志等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和慰问。

    工作中的邓希光

    地质梦的开始

    邓希光来自于湖南的一个小山村,小时候他就想当徐霞客式的旅游家,探索自然,了解自然。1988年填报高考志愿时,他不假思索地将长春地质学院地质系地质学专业作为了高考的第一志愿。进入大学之后,他被老师所讲的地质内容和实习岩石类型所吸引,特别是丰富多彩的野外实习生活给他带来了一片新天地。因此,在大学的4年时光里,他孜孜不倦,刻苦学习,年年被学校评为三好学生,每年都拿奖学金。

    大学毕业后,邓希光被分配到湘南地质队工作。20世纪90年代初期,地质工作处于最低潮,整个行业仍处于不景气的“寒冬时期”。邓希光刚一报到,单位就说没活干,让他先回家等通知。在家等了半个月之后,他怀着一颗不甘的心再次来到单位,希望有份工作。当时,野外区调队正需要人,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区域地质调查之路。南方,雨水多、森林覆盖率高,有时找一个点需要半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而且地质现象出露不全,难以捉摸,邓希光发现自己的知识面远远不够,需要进一步学习,就此萌生了研究生学习的想法。于是,他白天出野外,晚上复习功课准备考研。功夫不负有心人。1994年,他顺利考入了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进入了研究生学习阶段。

    此后,在中国科学院学习的8年,从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到博士后,是他扩大知识面和系统的学习阶段。通过知识的积累,他逐渐了解了地质行业,同时也给了他一个更加宽广的舞台。在研究生学习阶段,导师分配给他南极工作,他很兴奋,查资料,阅读文献,忙得不亦乐乎。不过由于其他原因,在硕士期间他没有去成南极,但从事高级变质岩的研究工作,体会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体会到古人“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心情。

    在博士学习期间,他刚好有一次去南极考察的机会,是火山岩分布的西南极南设得兰群岛,研究的是一套中新生代基底地层,时间为一个月。1997年11月底,他踏上了南极之路;12月1日到达南极,开始南极调查之路;1998年1月3日返回。通过一个月的调查,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他们发现了一套近端的浊积扇沉积,并在随后的室内研究中确定该套地层时代为三叠纪晚期。19年后,他又随“海洋六号”船来到了南极,担任了首席科学家助理、登陆考察队队长,圆满完成了登陆考察任务。

    1998年,他参与了青藏高原的地质考察。在羌塘无人区,他首次发现了具有典型蓝闪石的蓝片岩,并确定了其年龄,认为在羌塘中部存在古特提斯的缝合线。此后,他又多次对羌塘中部的蓝片岩进行了考察和研究。

    2000年,他来到了中国科学院广州地球化学研究所学习地球化学。在合作导师的指导下,他系统学习了岩石地球化学和地球化学分析方法,有机地将岩石、构造与地球化学结合起来,为从事海洋地质工作奠定了基础。

    永不停息的追求

    2003年,邓希光博士毕业后来到了广州海洋局,从此踏上了海洋科学考察研究的征程。十多年来,他始终坚持在海洋地质科学考察一线,先后担任了中国大洋科学考察、中国地质调查局深海资源科学考察、中国第33次南极科学考察海洋六号航次的首席科学家、首席科学家助理等,主持或参与了多个国家重点项目的科考及研究工作。

    ——探索大洋的奥秘。2006年开始从事大洋工作以来,邓希光先后参与了10个航次30个航段大洋科学考察的海上调查工作,担任了7个航段的首席科学家和17个航段的首席科学家助理。尤其是广州海洋地质调查局从2011年开始再次进入大洋科考以来,他于2011年担任首席科学家助理,配合首席科学家,出色地完成了海洋六号的首航大洋科考任务,保障了中国载人潜水器“蛟龙号”5000米级深海试验的顺利进行,并为中国载人潜水器“蛟龙号”7000米级深海试验选取了合适的试验区。为此,大洋协会还专门为“海洋六号”船颁发了“首航深海大洋科考业绩显著”匾牌。2012年,他又保障了中国载人潜水器“蛟龙号”7000米级深海试验的顺利完成,为维护我国海洋权益、履行国际义务做出了贡献,受到了国土资源部领导的嘉奖。2012年,在大洋23航次的大洋科考中,他在西太平洋国际海域发现了高覆盖率、高丰度的深海资源,为中国大洋矿产资源开发协会的大洋调查拓展了方向。2014年,他担任大洋36航次第二、三航段的首席科学家,组织和完成了我国自主研发的“潜龙一号”6000米无人无缆潜器(AUV)试验性应用并获得成功。在东太平洋,他对“潜龙一号”的探测功能和平台性能进行了全面试验和应用,共完成9个潜次下潜,其中有3次在海底执行了超过24小时的探测任务,累计海底作业时间达104个小时,完成声学探测101千米、光学探测55千米,创造了多项应用新记录,标志着该设备向实用化装备迈出了坚实的一步。2015年,他担任了大洋36航次第三航段的首席科学家,成功地将多波束回波勘探新技术应用到多金属结核和富钴结壳资源调查领域,完成了采薇平顶海山多波束回波探测全覆盖测量,拓展了海洋多波束测量技术的应用范围,完善了多波束测量的野外采集规程,为圈定资源远景区和富集区提供了技术支撑。2016年,他担任大洋41航次第二阶段的首席科学家,圆满完成了深海采矿设备的应用性试验。

    ——追踪深海稀土的痕迹。深海沉积物是否存在稀土是当今国际地学研究热点,从2012年开始,广州海洋局开展深海沉积物稀土资源调研,2013年中国地质调查局组织开展了大洋稀土资源航次调查。作为该项目负责人之一,邓希光担任了2013年航次调查的首席科学家,开展了太平洋深海沉积物稀土等新资源潜力探查。我国首次在太平洋海底发现稀土资源并取得了实物样品,圈定了深海沉积物稀土的有利靶区,成果也入选2013年度中国地质调查十大进展。2014年~2015年,邓希光又连续作为首席科学家助理,在调查靶区圈定深海稀土资源成矿远景区,并在2015年的航次调查中发现高品位的沉积物稀土矿,品位超过了陆地离子吸附型稀土矿工业品位的数倍。2015年,他担任了中国地质调查局深海资源调查航次第一航段首席科学家,首次在东太平洋国际海域开展多道地震为主的综合地质、地球物理调查,初步查明了调查区的地层和构造特征,为后续研究提供了基础资料。

    ——拓展海洋科研领域。作为大洋航次的项目负责人,邓希光从项目论证、设计编写、审定现场实施方案、现场施工监督以及编写成果报告,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的大洋工作不像早期,每两三年一个航次,知识还有一个积累的过程,但现在是一年一个航次,因此每年都有这么一个轮回,几乎就没有停下来。他每年有100多天的时间在海上,还有100多天在出差,再加上其他一些杂事,只能挤出时间干。他除了参加广州海洋局负责的深海沉积物稀土资源和主要负责的富钴结壳和多金属结核海底矿产的调查和研究外,还在我国多金属硫化物矿区的调查和研究方面发挥了很好的作用。2007年,他在西南印度洋脊49.6°E区发现了世界上第一个超慢速扩张洋脊海底热液活动区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该热液区的发现“结束了国际上超慢速扩张洋脊能否发育热液活动区的争论”,然后利用摸索出的快速找矿方法,相继在西南印度洋脊多处发现了热点活动区,揭示了超慢速扩张洋脊的硫化物资源成矿前景。

    ——深潜5500米海底。2014年7月19日,他跟随中国载人潜水器“蛟龙号”开始第一次深海地质考察,成为中国地质调查局下潜第一人。此次下潜从下水到回到甲板将近11个小时,在海底近底考察了5个小时,下潜的最大深度达到了5555米。说来也巧,那天正是国家海洋局成立50周年,打破了搭载科学家下潜最大深度的记录。在下潜过程中,他观察到了海底丰富多彩的地质现象和生物,也经历了一次从水面时的35℃高温、海底4℃~5℃的低温,再回到水面25℃的中温,度过了一次从炎夏到初冬又到春天的季节。通过此次下潜,他深刻体会到高科技的重要性,海底摄像、可视化抓斗、可视化浅钻都可以近距离观察和取样,打破了传统陆地地质和海洋地质传统考察方法。他们在海底现场进行了土工原位测量系统试验,同时还将此次成果与海洋六号船调查得到的成果进行了对比,还进行了多波束回波勘探技术试验。8月27日,他们再一次下潜,下潜深度达到了5755米,打破了8月19日创造的科学家下潜记录,进一步验证了多波束回波勘探技术的应用,为2015年该技术在大洋36航次调查中发挥作用奠定了基础。

    无私奉献 无悔追梦

    个人荣誉的获得离不开单位的关心和培养,也离不开同事们的大力支持,这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誉,也是广州海洋局全体职工的荣誉和骄傲。

    邓希光虽然在工作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在这一项项荣誉的背后,却蕴含着他对家人说不出的愧疚。记得在2002年,他参加西藏项目工作,女儿刚出生半个月就离开了家,3个月后回来,女儿开始会笑了。到广州海洋局工作后,大半年的时间都在海上,房子装修、小孩学习、照顾老人全靠妻子一个人承担,他总觉得亏欠家人太多太多了。

    如今的邓希光,经历了十多年风浪的磨练,业务愈加娴熟,意志愈加坚定,他期待着为中国海洋强国梦再立新功!

    保持初心 追梦前行

    他是一个“80后”,一名中共党员,一位普通的地质工作者。他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却为了更好地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为了更精确地防治地质灾害而永眠河湟。

    回望他的一生,虽其短暂,却荡气回肠,无愧天地。他自律、担当、尽心尽力,以“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的忠诚履行责任;他学习、探索、敢闯敢试,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坚持追逐创新;他积极、热情、集思广益,以“同其心,一其力,人尽其才”的精诚共谋合作;他勤奋、仁爱、克己为公,以 “以身许国,何时不可为”的慷慨毕生奉献;他耿介、正直、进德修业,以“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的磊落恪守廉洁。

    逐一比照中国地质调查局党组提出的“责任、创新、合作、奉献、清廉”的新时期地质工作者的核心价值观,李祥龙是忠实的实践者。他以实际行动诠释了新时期地质工作者核心价值观的真正内涵,堪为地质工作者的行为典范,精神上的引路人。

    本报今日推出长篇人物通讯《黄土悠悠祭忠魂》,作为“深入开展‘两学一做’ 发扬光大地质精神——走进践行新时期地质工作者核心价值观先进典型”专栏的开篇,敬请垂注。

     

    暑热炎炎,哀思弥漫。

    白发双亲、孀妻幼子,泪流成海,悲恸锥心。7月12日,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殡仪馆内,李祥龙的遗体告别仪式正在举行。

    李祥龙,1986年生于河北廊坊。中共党员,博士。生前任中国地质调查局地质环境监测院水工环地质工程师,兰州地质灾害风险评估与管理项目负责人。

    2016年7月8日14:30,李祥龙在临夏州东乡县果园乡陈何村下坪山滑坡点开展地质灾害调查勘查时,不幸因公殉职,年仅30岁。

     

    坚守岗位,遇不测永眠河湟

     

    “他从未和我说过出野外会有多苦。他发给我的照片都是在最美的风景里他最好的状态……我也一直觉得出野外不都一样吗?我们做区调,都是一群人一起出去,一起回来,大家相互照顾,疲惫但很快乐。我从没想过他的‘野外’是那么荒凉、艰苦的地方。如果知道他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坚决不会同意他改签航班……甚至,我早就帮他调动工作了,无论他同不同意。”说这些的时候,李慧就那么一直坐着,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不时一声长叹。

    李祥龙发给妻子李慧最后一条微信的时间是7月8日7∶30。

     

    李祥龙在甘肃野外调查现场

     

    按原计划,这天上午,他应该在赶往兰州机场的路上。当天傍晚,就能从北京回到廊坊,出现在家人面前。他确实太想念父母、妻子,还有年幼的女儿了。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国土资源部与德国经济技术部之间开展的“兰州市地质灾害风险评估与管理”国际合作项目,需要他回来做前期沟通准备工作。

    可是他临时“变卦”了。他告诉李慧,他想多留一天,把陈何村滑坡的滑带找到,查清滑坡机理,所以他已经改签了9日的航班。

    “他说他一定要亲眼看到陈何村滑坡的滑带,不然回去心里也不踏实。”李慧说,“抛开滑坡灾害会带来危险这个‘恶’的层面,从地质科学的角度看,其实在他眼里,它是特别美的。那种美可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美。他像欣赏艺术品一样去欣赏滑坡灾害的一切,从中找到一切可能的研究价值。”

    “河湟”一词最早出现于汉代。《后汉书·西羌传》有“乃度河湟,筑令居塞”的记载。其中,“河湟”是指今甘青两省交界地带的黄河及其支流湟水。此后,“河湟”逐渐演变为一个地域概念,泛指黄河上游农区,当然在更广的范围内也包括洮河流域。

    洮河,位于我国甘肃省南部,是黄河上游第一大支流。洮河流域下游处于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接壤处。这里的滑坡灾害在我国乃至世界上都非常典型。这里在行政区划上属我国唯一的东乡族自治县。由于植被覆盖率低、地形破碎,地质灾害涉及面积占全县总面积的八成以上。该县也成为国家级贫困县之一。地质灾害成为当地群众脱贫致富的一大障碍。

    实习生王冠兵还清晰地记得李祥龙曾说过的一句话:“我们的工作也属于精准扶贫。真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能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改善。”

    站在果园乡陈何村下坪山滑坡体上,巴谢河就在脚下流过。巴谢河左岸,古滑坡发育密集,几乎一个挨一个。而在3千米外,1983年,洒勒山滑坡,近6000万立方米的滑坡堆积物掩埋了4个生产队,伤亡278人,毁坏农田3000余亩。这些,也被写入地灾相关专业的教科书。

    为了深入研究滑坡发生过程及其机理,为今后的地质灾害防治提供科学的数据理论支撑,2015年,洮河流域下游地质灾害调查监测项目设立。李祥龙的工作又增加了一项重要内容。他比以前更忙了。

    自5月23日出野外以来,按照“规矩”早就过了轮换探亲的时间,他却一直没回去过。由于古滑坡时间久远,滑带模糊难辨,工作开展了一年多,研究迟迟没有进展。李祥龙有点着急,“他希望至少能确定控制滑坡的地层到底是哪一层。”

    6月10日,陈何村发生了滑坡。滑坡体掩埋了120米长的乡村干道,幸好没造成人员伤亡。对李祥龙来说,没有人员伤亡的滑坡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因为这至少可以为研究提供最新样本,有可能带来突破性的进展。

    项目组决定在这里调查、取样,布置钻孔。

    项目组的成员说,此前几天,李祥龙每天在裂缝遍布、黄土松动的滑坡体上爬上爬下。他根据掌握的知识,初步推断是岩层滑动。黄土层滑动不太可能有这么大的土方量。可到底是哪个岩层?怎么证明?只有亲眼看到滑带,亲手取到样本,才能得出结论。

    7月8日——多留下的这一天,李祥龙一点都不愿浪费。

    吃过早饭,李祥龙就和项目组同事侯圣山,实习生王冠兵、金文祥一起去了东乡族自治县果园乡陈何村滑坡点。

    观察岩心,去旁边的山沟里查看岩层,爬到滑坡体顶部选好地方指挥挖掘机挖探槽让滑带尽快漏出来……整个上午,李祥龙一刻未闲。

    “他叮嘱我说,在他回京后你要把这个滑坡盯好,如果钻机打到滑带了,马上拍下照片发给他。”王冠兵说。

    有人看到,午饭后,李祥龙曾站在坡顶远望群山,良久沉思。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滑坡、泥石流、崩塌、不稳定斜坡,他几乎踏遍了巴谢河和广通河沿岸的每一寸土地。

    探槽挖到长约5、6米,深约4.5米的时候,挖掘机挖到石头了,只好暂停。但这足以完成进探槽观察,取样,拿到求之不得的第一手资料。这样的工作李祥龙做过很多次。

    和往常一样,按照安全规程,金文祥留在外面观察预警,李祥龙和王冠兵下去。带上安全帽,拿上地质锤,李祥龙顺着斜坡走进探槽,王冠兵拿着铁锹跟在后面。

    探槽两边的土壁比人高出一米多,里面阴凉昏暗。

    王冠兵跟着李祥龙在应是滑带的地方停下仔细观察了片刻。他听到李祥龙说:“奇怪,怎么出现砂岩了?走,我们先上去,到旁边再看看岩层去。”可他刚一转身,身体就动不了了,紧接着眼前一片黑暗。在黑暗中,在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听到李祥龙发出了两次声音,感觉李祥龙的右手动了几下。他刚想喊,就吃进了一口黄土。

    “他们前方头顶的黄土迎面坍塌下来。只一瞬间,根本来不及反应,两个人都不见了。”金文祥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就这么发生却无能为力。

    待人们用铁锹或徒手挖开泥土,王冠兵因头部在黄土之上,虽险无恙。而李祥龙双眼紧闭,身体站得笔直,左手的地质锤被黄土紧紧挤压在胸口上……压迫性窒息,医学术语如此定义他的死因。

    他把命留在了古老的河湟。

     

    深明责任,由汶川宣誓人生

     

    李慧说,也许是汶川改变了李祥龙的人生。“就是从那次汶川赈灾以后,他才重新审视他即将深入学习的专业,对人生、对责任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和认知。”

    2008年,汶川地震。

    而这一年,李祥龙本科毕业,以专业综合排名第一的成绩被保送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硕博连读,师从著名滑坡专家唐辉明教授。

    6月,他背起行囊跟随有唐辉明教授参与的该校科技赈灾队进驻汶川地震灾区进行调查。这次调查最终形成了相关建议和报告,提交给国土资源部参考。

    “他去汶川的时候,我在准备研究生考试。很久以后,他向我感慨,人在自然、在灾难面前真的太渺小了。站在汶川的灾后现场才懂得什么叫人间地狱。”李慧说。

    从那以后,她明显感觉到李祥龙变了,“他的性格里更多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2009至2010年间,李祥龙硕士在读。

    这期间,他参加了汶川地震地质灾害调查评价项目,前后三次深入地震灾区,对受灾最为严重的汶川县映秀镇及北川县陈家坝乡两处典型区域进行工程地质调查。

    从事地质研究,最关键的资料永远在一线,亲眼看到,强过万千描述。

    一次临行前,他不小心扭伤了脚踝。导师照顾他,有意安排他整理内业。李祥龙急了,马上找到导师,忍着脚痛快走了几步,以此证明他可以参加现场调查,最终成行。

    有超过两年的时间,李祥龙一直在映秀。很长时间,项目组就他一个人在驻地留守。“我去看过他。他就一个人睡在河边的一个小房子里。四周空寂。夜晚静得只听到潺潺的水声……我才知道其实他有多孤独。”李慧说。

    事实上,在映秀,在汶川,在四川,李祥龙经历的不止这些,还有因对责任、对底线的坚守而遭遇的人身威胁。

    2011年,李祥龙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参与了一个灾后重建项目,并作为设计代表长期驻扎在现场。有一次,他到现场检查时,发现施工方偷工减料,施工质量与设计要求相差甚远。他拒绝在验收报告上签字,并当场要求返工。施工方来人把一沓钱塞给他,被他严词拒绝。施工方见收买不奏效,就以人身安全相威胁。李祥龙回复得义正辞严:“这是灾后重建项目,事关人命。偷工减料就是犯罪。我走不走得出去没关系,但是工程必须要合格!”

    也许正是这些经历,让李祥龙懂得坚守责任背后将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未知。但他依然可以乐观笃定地走下去。

    博士毕业时,北京电力、水利行业的几家单位向李祥龙抛出了橄榄枝,并为他开出了非常优厚的薪酬,李祥龙都逐一拒绝。

    “他说,妈妈,我学了这么多年地质灾害防治,一定要做这方面的工作。我要为提高中国地质灾害研究和防治水平做出点什么,我觉得我一定能。”每当想起儿子说的这番话,李祥龙的母亲心里都满满的骄傲,“他的眼神是坚定的。他知道他想要什么。”

    在中国地质环境监测院第二届青年地质论坛上,李祥龙曾做了题为《层状节理岩体高边坡地震动力破坏机理研究》的报告。

    他在PPT最后一页的备注里这样写道——从工作角度来说,我希望自己能够依靠同事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尽快熟悉和掌握我院主要工作内容和工作方法,以及我所在的地质灾害调查监测室的主要工作内容和研究方向,完成从学生到地质环境工作者的角色转变,实现对今后需要参与的工作的较为系统和深入的认知;从专业角度来说,我十分渴望能够依托我院的优势硬件及软件条件,发挥运用自己已经掌握的地质灾害防治方面的专业知识,同时在实践工作中继续学习,探索地质环境相关领域的新工作方法和新科研方向,从而实现学以致用、持续学习,与我院和我室的大发展趋势保持高度的同步的同时,也争取发展个人的学术优势和科研动力,为我院和我室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专业力量;从生活角度来说,作为一名普通的中国公民,我认为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为中华民族实现全面复兴、为中国人民实现“美丽中国”的梦想传递属于自己的正能量,为了我们能够拥有一个人与自然能够和谐相处的社会主义社会而奋斗。“美丽中国”既是我们每一个中国公民的梦想,也是我们每一个地质环境工作者的工作追求,更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梦想。我相信我一定能够以我室分配的具体工作目标为自我定位、以我国地质环境工作需求为方向,以助力“美丽中国”梦想为理想,通过认真的工作、学习和研究,贡献作为一名年轻地质环境工作者的能量。

    或许可以说,这就是他为自己的地质人生定义的方向和责任,是他的事业宣言。

    谋求创新,肯动脑善学好问

    “他专业知识扎实,悟性高,善于学习,更为难得的是他对工作充满激情,肯吃苦,肯动脑筋,能堪重任。领导信任他,同事爱戴他。同时拥有这些品质,在年轻人中是很少见的。”这是中国地质环境监测院副院长田廷山对李祥龙的评价。

    善学好问,肯动脑筋,能解决问题,可堪重任,是当下“创新型”人才共有的特点,也是李祥龙留给熟知他的人比较一致的印象。

     

    李祥龙(左四)参加北川陈家坝滑坡调查

     

    2011年,李祥龙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作为国内学生中的佼佼者,被公派前往美国华盛顿大学参加博士生联合培养研究。

    在美国一年的时间里,他的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实验室度过的。为了抓住难得的机会做好地质灾害物理模拟实验,李祥龙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工匠”。他从市场上买来水泥、木材、锤子、锯子等工具,自己动手,将自然界中的地质灾害做成模型在实验室内模拟。

    为了能够掌握准确的数据,他经常连续好几天通宵达旦地待在实验室里,一遍一遍地重复操作。他手上磨出了血泡,几个月下来瘦了十几斤。

    这一年,他在动力岩石力学、现场模拟离心机试验研究、动荷载岩石边坡稳定性分析等方面均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华盛顿大学的导师非常喜欢李祥龙严谨的科学态度和能吃苦的精神,希望他留在美国继续从事研究工作。但他毅然选择回到祖国。

    “哀牢山地区地质灾害监测预警”项目是李祥龙工作后承担第一个项目。高速远程滑坡在哀牢山地区比较典型,且破坏力巨大。为分析这种滑坡的致灾机理,李祥龙查阅了国内外大量资料,也进行了大量现场调查。

    2014年汛期,哀牢山地区发生了一起泥石流,冲下来四千米远。当时李祥龙在北京。调查是由项目组的其他成员完成的。他的同事说,从北京到了哀牢山后,他放下行李就去了泥石流发生地,踩着巨大的乱石,从上到下实地走了一遍。“他说他要亲眼看看,能对这片地区的灾害多增加点认识。”

    经过调查和分析,他选取两个有代表性的滑坡,对滑坡发生后的情况进行了数字模拟研究。研究所需的软件是他借鉴国际前沿方法,从国外专业网站上找到的,软件的使用方法也是他自己学习和摸索的。这一创新性研究丰富了哀牢山项目的成果,对当地同一类型滑坡的防治具有借鉴意义。

    李祥龙办公室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不仅有地质学方面的,还有很多关于计算机编程等其他领域的书。

    “他出事的前两天还买了两大包专业书寄到家里,有一包还没有拆封。”相识十年,对于李祥龙爱钻研的韧劲儿,李慧着实领教过。“我们圈子里的朋友都是学地质的。无论是和他一起踢球的朋友,还是和我小聚的闺蜜,他总有本事把话题最终引向探讨地灾滑坡。”

    “他总是说,要想在工作上有所创新、有所突破,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感觉时间根本不够用。每一次参加培训,他都会叮嘱我把资料拷回来,我也会尽可能在朋友那搜集更多的前沿资料供他学习。我明白,他是想借鉴融汇其他专业的知识来解决他面对的专业难题。”

    闫金凯与李祥龙同在一间办公室,是共处时间较长的同事。他说,他英语特别好,专业知识扎实,而且特别喜欢钻研,涉猎的领域有些很少有人了解。

    参加工作3年来,李祥龙以项目负责人、副负责人、课题骨干身份承担和参加中国地质调查局矿产资源评价项目、国家重点项目、国际合作项目十余项。在岩土力学、岩石力学与工程学报、工程地质学报、国际工程地质大会等高水平期刊或会议论文集发表论文10多篇,并形成项目成果若干部。2014年,他被选拔为地质环境监测院青年英才。

    李祥龙的办公桌下放着一台专门用于建模的电脑。很少人知道,在离世之前,他一直在用心研究程序语言。他想尝试建立一个适用于兰州地区、适用于中国黄土高原地质灾害的风险评估模型。

    在推进中德合作的过程中,李祥龙搜集了大量国外地质灾害风险性评估的数据、文献,努力掌握全球最新动态。他了解到,在国内,针对单体地质灾害的预警模型应用得较为广泛,而针对一个区域的风险性评估模型虽然有,但普适性不强,也缺乏统一的标准。如果能建立一个适用于兰州地区、适用于中国黄土高原地质灾害的风险评估模型,就能够为中国地质调查局地质环境监测院申请专利。更好的结果是如果推广开来,对地质灾害防治将是重要的参考和推进。

    可是建立这样一个模型谈何容易,要开发软件,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因素。

    李慧记得,那段时间,李祥龙很忙碌,也很有激情,“他是那种一有了想法就要马上尝试执行的人。由于国外一些模型是用python编写的,为了对滑坡进行数值模拟,所以他专门买了好几本关于python编程语言的书,一有空就给他懂程序的朋友打电话请教,把新技术新模型用到自己的项目中。”

    如今,模型已粗具雏形,而他,却英魂远逝。

     

    奉献合作,顾大局慷慨一生

     

    李祥龙出生在一个地质世家,从小是在地质大院听着《勘探队之歌》长大的。他的外公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地质工作者。他的外婆也是地质队职工。小时候,父亲经常出野外天南地北地跑,很少能陪伴他。他的童年大部分时光里只有妈妈。

    在李慧眼里,李祥龙是一个特别自律的人,也是个特别爱操心的人。“他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就算没有大事,他也会寥寥几笔记录一下。”

    “有时候,对他额外的操心我也会很烦。他会满脸歉疚地解释说,是从小习惯了……小时候,爸爸出野外,我总想保护妈妈,保护身边的每个人。”

    闫金凯说,李祥龙为人特别好,总能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在云南项目组时,当地国土资源局的同志都很喜欢他。后来他到了其他项目,大家还总念叨他。

    其实,留在云南的,除了熟人的想念,还有一个少有人知的秘密直到他离世才为人所知。

    他的同事说,在哀牢山地区开展地质灾害调查期间,李祥龙和同事常常要爬山。新平县当地很多贫困家庭的破旧土坯房都建在半山腰。每次路过,李祥龙都会驻足片刻。一次,他们进了一间低矮的房子。屋里仅有一盏煤油灯照明,阴暗潮湿。一个约十一二岁、衣衫破旧的女孩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们。女孩上初一,生活窘迫到基本的生活费都难以负担。李祥龙立刻决定资助这个孩子。此后的每个月,他都会给云南的女孩寄去几百元的生活费。但是,没人知道他自己也还背负沉重的房贷和家庭开销,手头并不宽裕。

    洮河流域下游地质灾害调查监测项目负责人王立朝说,李祥龙是整个地质环境监测院每年出野外天数最多的人。“他的好不仅仅是业务能力强,还有着更强烈的团队合作意识。他英语基础好,又留过学,就主动搜集国外文献,总结国外期刊刊发的最新研究动态,发在专门建立的灾害室的QQ群里,和大家共享。”

    工作之外,李祥龙也是一个组织协调能力超强的高手。2013年,李祥龙来到中国地质环境监测院工作的时候,该院组建数年的足球队因为成员年龄老化的问题,需要有技术全面、体能充沛、懂“排兵布阵”又能掌控全局的“灵魂人物”接续。李祥龙加入后,主动定期协调时间,联系队友,组织比赛。几场比赛下来,他的能力、人品和奉献精神征服了队友,被一致推举为球队队长的候选人。

    2014年,中德两国合作开展的“兰州市地质灾害风险评估与管理”项目开始筹划。因为专业知识扎实,英语好,李祥龙被任命为中德合作项目的副负责人,承担与德方的业务沟通以及相关数据资料的收集整理、文件起草等工作,并以“固定发言人”的角色代表中方与德国专家对话。他的睿智、谦逊与和善,德国专家十分认可。德国专家得知他罹难,连发数封邮件表达悼念与惋惜。

    李祥龙的遗物里有他在野外使用的记事簿。翻开来,字迹工整清秀,每一张地质素描图都令人赏心悦目,甚至滑坡上的每一道裂缝都清晰地描画出来。那些素描图,工整清晰的记录,踏实而老练。这无疑是对地质人传统的最好传承。他的人生多了地质人别样的情怀,工作和生活多了更坚韧的“底气”,永远充满激情,永远苦中作乐。

    他对地质的热爱是长在血液里的。

    2013年,李祥龙和李慧的婚礼上现场播放的音乐是《勘探队之歌》。2015年的七夕节,李祥龙是在甘肃的野外过的。不能陪伴妻子,他深感愧疚。看到草原上开着的各种颜色不同种类的小花,就一支一支摘下凑成了花束,让同事帮着拍了张照片传给李慧作为七夕节礼物。

     

    这张献花的照片是他寄给妻子的礼物

     

    “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绿草野花,他手捧花簇站在画中……什么玫瑰名包啊,和这比起来都弱爆了。”那一刻,李慧曾凝视照片,暗地欣喜,如今却以天人永别。

    对他“工作狂”的状态,她也会抱怨。“我们结婚去塞班旅行,中间转机要在机场等12个小时。他不说话,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我只好一个人在机场的商店里转来转去,转累了回去靠在他身上睡着了。等我醒了,他还在工作。”“从5月出野外,他还没有休过假。本来这次他回来,我们计划要出去让他放松一下……”

    在悼念李祥龙的文章里,他的大学室友何晨辉这样写道:他比我们少了一份迷茫,多了一份对自己信念的坚定。他身上散发着睿智、执着的光芒,生活充满着正能量,让我忍不住靠近。除了在生活上的帮助,他更多的是给予我心灵的充实。

    李慧说:“相识十年,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希望我变成的样子……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你不能察觉,也无从抗拒……他就是这么一个有感染力的人。你会不知不觉地靠近他,跟着他的方向走。”

    李祥龙给女儿起名“李成蹊”,取自《史记》中的一句谚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比喻为人品德高尚,用不着自我宣言,就自然受到人们的尊重和景仰。

    而他,舍弃繁华,远离亲人;忍受寒冷饥饿,坚守清贫孤独,踏遍深山大川,攀爬悬崖峭壁,挥洒才情,开创事业,自己用短暂的一生,诠释对地质事业矢志不渝地传承与坚守,坚持不懈地热爱与追求,用生命践行共产党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奉献精神。

    欧阳修说,圣贤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

    斯人已逝,精神长存。

     

    后记:7月11日,中国地质调查局党组研究决定,要总结挖掘李祥龙同志的先进事迹,将其作为“两学一做”学习教育和践行“责任、创新、合作、奉献、清廉”新时期地质工作者核心价值观的先进典型,组织全局干部职工向李祥龙同志学习。

    黄土悠悠祭忠魂

    1981年9月,随孙大光部长到东北三省调研期间在五大连池与部分年轻干部合影(后排左四)

     

    《温家宝地质笔记》最近由地质出版社出版。

     

    3月26日,该书首发式在北京中关村图书大厦举行。

     

    那么,这本作者用了两年时间精心编撰完成的“地质笔记”,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书?有什么样的特点?作者在退休之后为什么要编撰出版这本书?负责编辑出版这本书的有关人员在与作者的联系、沟通与互动过程中,有着怎样的体验与感受?其中又有哪些感人至深的故事呢?

     

    带着这些读者同样关心的问题,在《温家宝地质笔记》在全国公开发行之际,中国矿业报记者采访了负责编辑出版该书的地质出版社负责人及有关编辑人员,了解到其中的诸多细节,并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地质笔记”记录了什么?

     

    《温家宝地质笔记》是温家宝同志退休后花费两年多时间完成的精心之作。

     

    “这本书不仅是地质专业笔记选编,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作者对在地质系统工作的那段时期的真实回忆。它客观地记录了一个年轻地质队员成长的历程,反映了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地质工作的变化和成就,字里行间饱含着作者对祖国、对人民、对地质事业的赤胆忠心与力透纸背的无限深情。”地质出版社社长顾晓华在接受中国矿业报记者采访时充满感情地说。

     

    《温家宝地质笔记》收入温家宝同志1968年至1985年在地质系统工作期间的工作、学习笔记160余篇、手迹影印件632幅。这是作者从现存45本、400多万字的笔记中摘选的。本书还收入作者撰写的回忆文章24篇,照片50余幅。本书所收笔记、回忆文章及照片均为首次公开发表。

     

    这本书分为野外地质考察笔记、管理工作笔记、调研笔记和学习研究笔记4个部分。每部分所选篇目均是从笔记、日记中摘选的代表性篇目,按时间顺序编排,基本反映了作者在地质系统工作期间,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不同工作阶段的工作、学习以及他独立思考、勇于创新的情况,真实记录了作者的成长经历,反映了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地质工作的变化和成就。

     

    为了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地质工作内容及专业背景,作者专门在每一部分前撰写了“引言”,在部分笔记前还撰写了回忆文章。这是本书的特点和亮点。

     

    地质出版社总编辑王章俊告诉中国矿业报记者,作者的地质笔记和他参与绘制的区域地质图,字迹清秀工整,图幅线条清晰,无不显示出他认真、细致的工作作风和对工作的负责精神。

     

    为尽可能多地展示作者的笔记手迹,本书大量使用了笔记影印件,同时根据每部分内容的不同,采取不同的编排方式,或图文对应,或以图代文。这是本书为保持笔记和回忆的真实性所必须采取的形式。据介绍,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包括:

     

    第一部分是野外地质考察笔记。内容包括:作者撰写的“引言:梦里常回祁连山”以及16篇回忆文章;作者在祁连山高寒地区和北山沙漠戈壁从事野外地质考察时的工作笔记16篇、日记15篇,照片11幅;附有作者在野外地质考察中信手绘制的剖面图、素描图、示意图等32幅,笔记影印件110幅。

     

    这部分所选笔记、日记和回忆文章,反映了作者当年穿行于崇山峻岭、戈壁荒漠从事野外地质考察的工作内容:测制地质剖面,检查地层、构造、岩性等地质界线,绘制平面图、剖面图、素描图等地质图件,检查评价煤、铁、铜等矿点等,同时介绍了地质工作测线、打标本、淘砂、绘图等工作程序及沉积岩、倒淌河、海陆交互相等知识。“引言”、日记和回忆文章文笔优美,细致地描绘了祁连山等地的自然风光,充分表达了作者对祖国山水的无限热爱和战胜困难的乐观主义精神;生动地回忆了野外地质工作和生活情况,真实还原了作者在艰苦条件下不避艰险、不怕困难,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和孜孜以求的科学精神,专注地质找矿的情怀和心路历程。

     

    第二部分是管理工作笔记。内容包括:作者撰写的“引言:情系地矿思随行”;在甘肃省地质局工作期间的笔记16篇,撰写的会议发言提纲1篇;在地矿部工作期间的笔记12篇,撰写的会议发言提纲2篇。另有日记30篇,照片12幅,影印件167幅。

     

    在“引言”中,作者详细回忆了在改革开放的时代,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地质技术人员逐步成长为地矿部副部长的历程,再现了作者立足全局、谋划长远的工作理念,坚持改革、重视科技的工作思路,关爱职工、心系百姓的工作情愫,严于律己、恪尽职守的工作精神,脚踏实地、察微知著的工作作风。

     

    这部分收录的笔记反映了1979年至1985年作者在不同领导岗位、不同管理阶段的工作方式和工作思路。其中,在甘肃省地矿局的工作笔记,客观反映了作者工作重心的转变,即从具体业务管理(工作安排、设计审查、成果验收)向全局业务工作部署(坚持以地质找矿为中心,根据经济社会发展要求,进行地质工作调整等)、管理制度建设、管理体制改革等方面转变。在地矿部的工作笔记集中反映了当时地质工作整体部署和体制改革以及《矿产资源法》的制订等工作。收录的日记主要反映了作者对工作的热爱,对理想、信念的追求以及对人生的感悟。

     

    第三部分是调研笔记。内容包括作者撰写的“引言:踏遍群山觅真知”及4篇回忆文章,进行地质工作体制改革调研和地质业务管理、地质科技进步问题调查研究的工作笔记44篇、日记17篇,照片17幅,影印件237幅。

     

    “引言”及4篇回忆文章详细反映了作者1980年5月至1985年4月多次调研的经过,反映了作者在调研中深入基层,察看实情,兼听并记,与基层干部群众共同探讨、谋划地质工作改革之策和发展之路;反映了作者唯真唯实的工作理念,专注执著的工作精神,认真审慎的工作态度,集思广益的工作方法,严谨扎实的工作作风。

     

    这部分笔记、日记从不同的角度和时间维度再现了作者当年调研的具体过程,勾画了地矿系统体改工作的方针、原则、内容、步骤的形成过程,客观记述了作者参与、谋划体改工作的具体实践。

     

    第四部分是学习研究笔记。内容包括作者撰写的“引言:积累知识为人民”,在地质系统工作期间的读书笔记11篇,学习研究笔记1篇,撰写的部分学习研究文章5篇,照片10幅,影印件118幅,清绘地层柱状图1幅。

     

    在“引言”中,作者详细回顾了出身教师之家的自己在学生时代和参加工作以后博览群书、潜心学习的事例和感受,真实记录了作者为了人民积累知识,为了做好本职工作不倦学习的思考、感悟和收获。

     

    从这部分所收录的笔记内容可以看出,无论是在深山大漠的恶劣环境下,还是在繁忙的业务管理工作中,作者都是尽可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结合地质找矿和管理工作的实际需要,孜孜不倦地学习地质找矿、资源能源等新理论、新知识。除专业知识外,作者还广泛涉猎古今中外文史哲等方面的经典著作,了解世界经济的动向及发展趋势。

     

    据了解,这本书的装帧设计由我国著名书籍设计大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吕敬人先生亲自担纲。装帧设计从田野、大地、沉积岩以及大自然的群山中归纳出土绿色为主基调,而且贯穿于封面、目录、篇章页、配图衬页,以及书眉、部分标题字体。全书设计风格把握沉稳朴实的气质,并与作者的专业精神和叙述的内容相吻合。

     

    为什么要编撰这本书?

     

    温家宝在本书中写道:“作地质笔记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是野外工作、调查研究、参加各种会议,以至读书思考,我都要作详细记录,或写发言提纲、心得体会。有时是边记边想、边提出问题、边形成解决问题的思路,写出自己的观点。”

     

    1960年到1965年,温家宝在北京地质学院地质矿产一系地质测量及找矿专业学习,1965年到1968年,攻读北京地质学院地质构造专业研究生。1968年,温家宝从北京地质学院地质系研究生毕业后,被分配至地处酒泉的甘肃省地质局区测二队任技术员,在这里工作11年。1978年,温家宝任地质力学队(原区测二队)副队长;1979年至1982年,任甘肃省地质局副处长、副局长。1982年至1985年,任地矿部政策法规室主任、副部长。

     

    温家宝在地质行业工作过18年,如果加上他在北京地质学院学地质的时间,则长达25年。事实上,在地质系统工作期间,温家宝无论是在条件异常艰苦的野外环境中,还是在担任领导职务后,一直没有放弃过他的这一习惯,因此留下了大量的工作笔记,记录了自己在工作、学习、研究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悟。

     

    温家宝同志说:“笔记中有我对事物的观察,有各类人的七言八语,有丰富的地质科学,也有闪亮的思想火花。”

     

    由于时间久远,加之曾经工作过的有关单位几经搬迁、整合,温家宝的许多笔记、手稿和搜集的标本等实物资料散失了。现存下来的各类笔记有45本,字数总计400余万字,只是他为数众多、卷帙浩繁的笔记中的一部分。这些笔记不仅是弥足珍贵的地质工作记录和野外考察的地质资料,也是其个人成长过程的真实再现与写照。

     

    2013年3月,温家宝退休后,得以有闲暇细细翻看自己的这些笔记本。昔日祁连山的风雪、地质队同事的音容笑貌、地质行业改革探索的艰辛……如同放映电影一般,在他的记忆中逐渐浮现——

     

    1968年初的中国,正在经历一段疯狂的动荡岁月。25岁的温家宝刚刚从北京地质学院地质系研究生毕业,被分配至地处酒泉的甘肃省地质局区测二队任技术员,长期在祁连山和北山地区从事区域地质调查找矿工作,工作区域涉及甘肃、青海、新疆、内蒙古的部分地区。

     

    和他的许多同龄人一样,温家宝的青春时光是在那动乱和走向变革的年代中度过的。对他而言,尽管这段时光常年行走在深山大漠进行野外考察,虽然艰苦,却平静,纯粹,阔大,有一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感觉。在浮躁的时势中,他庆幸自己尚能行走在巍峨起伏的祁连山从事自己热爱的地质工作。

     

    从被分配到酒泉担任地质力学队的技术员起,温家宝在那里一干就是十多年。主要从事祁连山地区区域地质调查。他常年奔波在野外,用地质队老同事的话讲,一年四季穿皮袄,没有见过夏天。至今仍供地质部门使用的1∶20万祁连山幅区调图,就是在温家宝参与下绘制完成的。

     

    在《温家宝地质笔记》中的野外考察笔记部分,有一张1974年7月温家宝在甘肃省肃南县红山林场编写《1∶20万祁连山幅区域地质调查报告》时的留影。这张黑白照片,让人过目难忘。照片里的温家宝时年32岁,他骑在马背上,一身深色工作服,寸头,瘦削,沉默,抿紧嘴唇,目光坚毅,神色平静地望向前方。照片上的青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也许常年置身自然让他有了一种远离社会纷争的纯净,但稳稳攥住缰绳的双手却又显示着这个年轻人做好了吃苦的一切准备。

     

    在祁连山区的荒野深沟中,他经常背着装满石头样品的地质包,向着山脊攀登,累了就靠着山崖歇一会儿,从来不敢坐下,生怕再也起不来。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七点,一包石头经常压得肩膀磨破了也没法放下来。

     

    在从事野外地质工作期间,温家宝有过多次遇险经历。“一次在祁连山主峰,那一夜大暴雨,逼得我们半夜搬家三次,大家总是先抢资料,后搬帐篷,然后再搬自己的行李。第二天一看,沟里大水冲下来的滚石比人还高,连骆驼都砸死了。还有一次过疏勒河,河中间水流湍急,我死死地抱住牦牛的脖子,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就这样过来了。”温家宝在一次公开演讲时回忆。

     

    搞地质工作就是苦,但艰苦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却激发出一种向上生长的蓬勃力量。温家宝在1970年7月的一则日记中写道,“近来,常跑远路线,几乎每天都要上到4500米以上,经常到4700米、4800米。吃得很多,一天可吃一斤四两,甚至到一斤八两”;在1974年5月的一则日记中他又写道,“出野外半个月来,我的体质明显有所增强。脸黑红黑红,胖了一些”。近两年的祁连山野外生活,给予了这个年轻人一种山一样的性格。

     

    《孟子》中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有时,一个人遭遇的苦难,没准儿能成为他日后奋发的无穷动力。

     

    其实,早在1960年大学入学仅几个月,温家宝就患上了浸润性肺结核。那时,这是一种可怕的病。他开始全休,不能上课。半年后医生允许他每天学习4小时,以后又增加为8小时。但温家宝并不愿意把自己当成病人,他每天坚持跑步和打球,不仅全天上课,而且早起晚睡。钢铁般的意志,硬是让他在大学临近毕业时摘掉了肺结核的“帽子”。

     

    学生时代的温家宝,还曾五次下周口店实习。他的隐忍与不畏艰难的个性,给和他一起去秦岭生产实习并担任小队队长的郭铁鹰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对温家宝说过这样一句话:“家宝你能忍。”于是,“能忍”成为温家宝后来去祁连山工作的自我认知。

     

    温家宝喜欢高山。尽管工作环境艰苦,但祁连山的风光和大自然的奥秘,给了他探索的勇气。由于常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工作,有时候骑着牦牛或骆驼要走上一天,但他边走边唱。空旷的山野,只有他的歌声在山谷里回响。

     

    他在第一部分的引言里这样写:“我喜欢层峦叠嶂的山峰。……山怀抱着云,云环绕着山,山在云中若隐若现,变幻无穷,神奇奥妙,宛如仙境。”

     

    巍峨的祁连山,给了温家宝神仙般的诗意和广阔,更给了他在困难境遇中保持尊严的纯净内心。他写下对自己的勉励:一生将以高山为伴。一个人许下“以高山为伴”的人生坐标,即使无法预测他会在未来去往远方何处,都会知道他的归途。

     

    1976年10月,十年浩劫结束,人心思定。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局面。此时,温家宝的个人工作也发生了变化。

     

    1978年12月,他被任命为地质力学区测队副队长,分工主持地质力学队的生产工作。1979年9月21日,调任甘肃省地质局地矿处副处长,12月离开酒泉,到兰州的甘肃省地质局报到,结束了12年的野外地质工作。

     

    1980年初春,温家宝住在甘肃省地质局办公楼三层一间宽敞但简陋的办公室。他全身心投入管理工作,却依然有一些怅然若失。他的心思经常飞回祁连山腹地,想念在那宁静之地的思索和行走。

     

    在1980年3月16日的日记里,温家宝这样写道:“山黑黢黢横在兰州市的南边,我坐在桌旁,天天仰望着它,山下面新建了许多楼房、厂房,嘈杂的声音日夜不宁。……三个月来外出开会几乎占了一多半的时间,其余主要是处理日常处务工作,根本没有什么起色,每日或参加一些会议,或批阅些文件,或坐在那里东翻翻、西看看,日子就这样从身边过去了。到了晚间,人们匆匆回家过那小康生活,而我常独自一人默然呆坐。……人们常恭维说,三十多岁即当了处长。而在我看来,除了日益增长的虚荣之外,哪有什么意义呢?”这个年轻人经常坐在窗边沉思。

     

    此后,他每天工作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时常在笔记本上留下工作谋划,比如1980年6月10日,他写下“成矿远景区划自审;长远规划编制;科研项目厘定、成果鉴定和汇报制度。”

     

    一个人的人生道路除了自身天赋、努力与奋斗,总是和时代际遇紧紧地联系在一起。1981年,温家宝被提拔为甘肃省地质局副局长。

     

    他不曾想到,更大的机遇也很快到来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央按照“四化”方针选拔年轻干部。在此背景下,时任地质矿产部部长孙大光开始在全国地质系统考察选拔优秀的年轻干部。1981年9月,温家宝作为地质部选拔的第二批年轻干部,随孙大光赴东北三省调研。此次调研后,1982年,他奉命由甘肃调入北京,进入地矿部,担任政策法规研究室主任。

     

    12月4日,他从兰州乘火车去北京。在火车开动的一瞬间,温家宝的内心竟然涌出一种少有的纠结的感觉。他在书中写道:“我凝视着渐渐远去的皋兰山,遥望那东流的黄河,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舍之情。”但这位心系远山的青年,终究要离开魂牵梦萦的高山。因为,他要去往更远的地方。

     

    刚到北京的日子,温家宝对工作环境很不适应,更不谙待人接物之道。他在书里回忆说自己“就像看见生人就怕,躲在角落里不说不笑的孩子”,但他又不停给自己打气,“我暗下决心,一切从零开始”。在政研室工作的日子,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调研和思考地质管理体制改革。

     

    忙碌中的他迎来了1983年的元旦,刚迈入41岁。元旦之夜,温家宝没有回家,他又陷入了沉思。这一天的日记里,是一个自省已过“不惑之年”的人孤独的背影,“外面是进行着的元旦之夜,爆竹毕毕剥剥地响着,而部办公大楼是这样的静,静得只听到日光灯发出的响声。我默然坐在办公桌前,回想着过去走过的路程,思考着未来。”他总结这一天的心路:“活着一天就要奋斗一天。”

     

    1983年10月,温家宝升任地矿部副部长。在地矿部工作期间,温家宝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专事调研。从长白山到天山,从横断山到武夷山,从秦岭到南岭,他亲历了我国地质行业体制改革的最初探索。

     

    1984年9月,温家宝赴前苏联考察煤成气地质工作情况。在访问的21天里,他去了莫斯科、基辅等7个城市。从秋高气爽的北京出发,到达雨雪交加的乌兰巴托,绕过沙鸥翔集的贝加尔湖,进入青烟袅袅的西西伯利亚盆地,直至最后抵达有列宁故居的莫斯科。他的日记里记录着一个首次走出国门的地质人,对更大世界的细腻认知。

     

    1985年冬,温家宝调任新的单位,离开了地质系统。

     

    在地质系统工作的25年,他经历了从青年到中年这段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也是他个人成长的重要阶段。

     

    这25年里,自然的无限寂寥和阔大,润养了一位青年沉默向上的坚韧内核。这25年的地质韶光,印刻下了一位青年人生轨迹的青春底色。

     

    温家宝在《地质笔记》自序中写道:“梦里常回祁连山,最忆荒野找矿时。我难忘在祁连山的找矿岁月,怀念昔日的同事,牵挂着甘肃的发展。在甘肃从事地质工作的经历,是滋养和支撑我精神之树沐雨栉风的沃土。”

     

    “在地矿部工作期间,从长白山到天山,从横断山到武夷山,从秦岭到南岭,我到过祖国的许多山山水水,亲身经历了我国地质行业体制改革的最初探索。”

     

    “我感谢培养我成长进步的艰苦环境和呵护我的园丁、师长。得益于伟大的改革开放,我才能从西部地区一个普通的地质队员逐步成长为承担重要责任的领导人。”

     

    “把这些笔记整理出来,也是表达我对地质工作的无限怀念之情。”温家宝同志说。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温家宝同志整理了这些笔记,并交由地质出版社编辑出版。

     

    学问深时意气平

     

    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每个时代都会有一批足以代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思想成果的经典之作,曾经影响了无数人的一生。

     

    读书可以经世致用,也可以修身怡心。而阅读的广度改变生命历程的长短,阅读的深度决定思想境界的高低。

     

    温家宝爱读书。在他的地质笔记中,有部分内容都是其读书学习时的记录。

     

    在本书中,作者专门忆及自己学习的经历并附以相关的笔记、日记。人们从中可以细细体会“立身以立学为先”的道理。

     

    有联曰:“世间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出身教师世家的温家宝,读书对他来说已不仅是习惯,而是自觉。在北师大学地理的父亲,对启蒙这位青年的地质梦想起到了关键作用。1960年当温家宝迈入北京地质学院校门时,随身带的就是父亲过去读的《中国地质学》。那是李四光1939年写的书,父亲在书上已经写得密密麻麻,他就接着在上面写。

     

    大学里,温家宝所读的地质系是大系,专业面广,所学的几十门专业课涉及物理学、化学、生物学、气象学等多种学科。他抓紧一切时间涉猎各种学术理论。据他回忆,读大学时,“总是在晚自习以后还要多念一至两个小时。睡下去以后呢,就突然起床了,以为天亮了,就到自习室,其实可能才两三点钟。”

     

    伟大的思想能挣脱时光的束缚,即使是千百年前的真知灼见,时至今日仍新颖如故,熠熠生辉。那些已经被阅读了千百年的经典,依然将一代又一代人引领到同样的精神时空。在那里,历代圣人贤士群聚的言行,使我们变得深沉而非浮躁、清醒而非昏聩,深刻而非肤浅,让我们的人格得到提升,生命得到重塑。

     

    这位地质青年闲暇时最爱阅读的是历史和文学作品。在大学里,他阅读了大量政治、历史和哲学书,以及中外名人名著。

     

    1968年,温家宝远赴甘肃工作时,随身带的四件行李中,有两件是装满书籍的小木箱。1969年到1974年,当他在祁连山进行野外工作时,这些书籍给这个孤独青年带去了莫大的精神抚慰。

     

    真正的阅读必须有灵魂的参与,它是一个人的灵魂在一个借助于文字符号构筑的精神世界里的漫游,是在这漫游途中的自我发现和自我成长。荒郊野岭的漆黑夜晚,人是无比孤独寂寞的。奔波劳累一天的同事们,此时都回到帐篷里,有的打扑克,有的聊天。温家宝此时总是喜欢利用宁静的山区夜晚时光来读书和思考。

     

    在1974年4月28日的日记里,他写道,“昨晚,八个人分两桌打扑克,直到12点钟,惟我在烛光下孤坐,重新看了几篇鲁迅的散文,也到那时才睡。”5月1日,他又如实记录,“下午6时许,晚餐结束。有的躺下休息,有的下象棋、打扑克。我和往日一样,总是看书。手头上的书不够,就反复读几遍。鲁迅的《呐喊》已经读三四遍了。有时为增进记忆,就抄书。昨晚和今早,看了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文。”

     

    在地质队,温家宝给自己定了一个学习计划,每个冬天自学一门学科,读最新的地质科技文献,也读文史哲和英语。为此他买了很多书,有《中国通史简编》、《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刘禹锡诗文选注》等。每次跑到野外考察,他都要带上几本。

     

    在回忆学习经历时,温家宝在书中讲了学习英文的两个小事:一是在上大学时因偷偷跨班学英语,被老师发现“轰”出了教室;二是上世纪80年代初在兰州上职工业余补习班学习英语时被老师调侃发音不准。

     

    书中收入的一张英语听课证影印件,使许多过来人顿时回忆起改革开放初期全国上下学习英语的热潮,也使人们直观地感受到温家宝已届不惑之年,仍然渴望掌握英语的强烈愿望。

     

    如饥似渴地阅读,也如饥似渴地记录。在这本书里,有一部分“文史读书笔记选”影印件,密密麻麻的蓝黑色钢笔字迹铺满纸张,白居易、韩愈、李贺、司马迁……大量摘录和点评,让人震撼。

     

    这部分影印件里,有一张抄录白居易诗歌的纸张,尤其清晰。这是白居易那首著名的《云居寺孤桐》:“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亭亭五丈余,高意犹未已。山僧年九十,清静老不死。自云手种时,一棵青桐子。直从萌芽拔,高自毫末始。四面无附枝,中心有通理。寄言立身者,孤直当如此。”

     

    这首托物寓人的哲理诗,写寺中的孤桐,拔从萌芽,始自毫末,无所依附,但由于“中心有通理”就长成亭亭五丈有余,而且仍继续生长。白居易寄语立身于世者,也应该在内心中竖立一种标准,如此方能孤直。

     

    温家宝把这首诗全文抄录于自己的读书笔记中,用以自勉。“中心有通理”的孤桐,无疑对于这个用功的青年来说,意味着很多。

     

    事实正是这样,古今中外,那些超越时空,称得上经典名著的,无论是哲学类,还是宗教类的典籍,都无不具有深刻而丰富的思想。这些作品因其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思想已融入到了民族乃至人类的血脉里,所以成为了不朽。阅读这样的作品会觉得越读越有味道,越读越有启悟,越读越有收获。所谓“精神到处文章在,学问深时意气平”。“精神到处文章在”体现着一种成熟、干练与深邃,“学问深时意气平”演绎着一种聪慧、沉着与平和。这些,在温家宝同志走上更重要的领导岗位后,都一一得到印证。

     

    “真实是这本书的生命”

     

    “‘真实是这本书的生命’——这是温家宝同志对我们的要求,也是我们在编辑此书过程中一直秉持的指导思想。”地质出版社社长顾晓华对记者说。

     

    2014年3月下旬,地质出版社收到温家宝的地质笔记等资料后,立即抽调数位精干的专业编辑人员组成编辑组,仔细研读笔记。

     

    顾晓华说,由于时间久远,加之温家宝曾经工作过的有关单位几经搬迁、整合,他的许多笔记、手稿和搜集的标本等实物资料散失了。现存下来的这45本地质笔记还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在最初与编辑组商谈本书的编辑思路时,温家宝就提出,“真实是这本书的生命,全书要多运用笔记原件。”

     

    顾晓华说,“两年多来,我们就是按照温家宝的这一要求,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本书的编辑体例、笔记素材的图文运用,无一不表达了这一指导思想。本书的最终呈现形式也体现了这一思想。”顾晓华说,“为尽可能还原笔记的真实面貌,我们在书中收入大量的笔记影印件,或以图代文,或作为插图与文字对照展示,力争最大限度地‘还原’笔记原貌。”

     

    为便于开展工作,编辑组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将400余万字的笔记录入电脑,付出的艰苦努力可想而知。同时,为加深对笔记内容的认识,编辑组认真学习研究了温家宝在地质系统工作期间撰写的论文、研究报告、讲话、文章等资料。

     

    经与温家宝多次当面研究、讨论,编辑组决定将全书分为野外地质考察笔记、管理工作笔记、调研笔记和学习研究笔记四个部分。每部分都从笔记中摘选有代表性的篇目,按照时间顺序编排,客观反映作者在地质系统不同岗位、不同阶段的工作、学习情况。书中所选作者的工作、学习笔记时间跨度达18年,内容丰富多彩。

     

    这期间,在整理相关资料和素材时,编辑组惊喜地发现温家宝在地质系统工作时所写的部分日记。在征得作者同意后,编辑组在书中选入部分日记,与其他笔记内容互为补充、相互印证。这既丰富了书稿的内容,又更加生动地展现了温家宝的“地质岁月”。

     

    这本书的真实性还体现在另一个方面,就是大量使用了笔记的影印件。这也是把“回忆录”和日记,以及“铁证”般真实的测量报告和管理调研笔记这些“刚柔并济”的内容参差铺排的秘诀。

     

    据这本书编辑组组长、地质出版社副总编辑何蔓介绍,“按照温家宝‘真实是本书的生命’的指导思想,为了尽可能更多地原汁原味呈现地质笔记的面貌,还原作者在地质系统工作、学习的情形,本书大量使用了笔记影印件,全书共采用了632幅笔记影印件。在约52万字的全书中,笔记影印件篇幅合计占全书容量的三分之一。另外,作者的回忆性文字约占三分之一,专业性文字约占三分之一。

     

    在这本书中,那些直观呈现视觉冲击的笔记影印件,如同漫漫长路的一个个交通标识,引导着普通读者进入作者激情燃烧的青春时代,深入作者的内心世界。

     

    何蔓向记者介绍说,尽管当年的笔记内容有个别错误,但温家宝专门要求“本书所有引录的笔记,必须尊重历史原貌,一个字都不得改动。如果确有错字,就要用括号标出来;需要说明之处,则用注释加以解释。”

     

    “心灵受到极大震撼”

     

    “如果把45个笔记本笔直地摞起来,有将近一米之高。”2014年3月,何蔓陆续拿到这些笔记本。从那以后,她和同事们就沉浸在一种震撼的情绪中。

     

    从1968年到1985年,温家宝在地质系统工作了18个年头。这18年,温家宝凭着对地质工作的挚爱和一颗单纯耿直的心,全心扑在地质工作上,并写下了大量的笔记。现存下来的这45个笔记本,还只是其中的部分笔记。这里面,写于甘肃省地质局工作期间的有21本,写于地矿部工作期间的有24本。

     

    从2014年3月到今年3月,何蔓带领地质出版社专门成立的一个5人编辑小组,用了两年时间,对45本地质笔记努力进行“还原”。

     

    何蔓说:“2014年3月,当编辑组成员第一次看到温家宝的地质笔记时,我们确实被震撼了:这些笔记本,封皮陈旧,内页纸张发黄。翻开任何一页,所见字迹始终工整隽秀,所见图幅线条清晰,一笔一画之间,无言地透出写字人的某种精神力量。我们难以想象,在40多年前,在祁连山及北山地区高寒、险峻、艰苦的工作条件下,温家宝依然能够心静如水,凭借扎实的基本功和坚强的意志,对野外地质现象进行规范准确的描绘。”

     

    这些笔记约有400多万字。编辑、还原这些笔记的难度超过了何蔓以及编辑组的想象。

     

    作为地质找矿专业毕业的研究生,温家宝记起野外考察笔记来一点也不含糊:从测量、填图到考察地貌,每一个步骤都把专业性落实到细节。那些在山区实测后的地质剖面图和丈量记录,书写严格规范,比例精准;而走上管理工作岗位后的管理和调研笔记,到处都是圈圈划划,流露出一个深入地质勘测一线的专业人员对地质管理体制改革的思索。

     

    这一摞摞厚重的笔记内容如果全部“还原”,信息量大,专业性又很强。何蔓和同事们一时犯了难:编辑地质笔记并成书,究竟要给大众读者传递什么样的阅读感受?

     

    “这些笔记真实地反映了温家宝专注执著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和科学精神。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我们的这一阅读感受传递给广大的读者,力争在有限的篇幅中还原温家宝在地质系统工作、成长的经历,反映我国地质行业发展和改革的进程。”何蔓如是说。

     

    将一本专业书籍以合适的形式呈现给普通读者,是这个编辑小组两年里最重要的功课。如何能够打破阅读门槛,让地质学的“门外汉”也能饶有兴味地翻阅这本书,同时又不失去它作为45个笔记本“高度浓缩版”的精华?

     

    以一个女性的直觉,何蔓认为作者本人就是这座“阅读桥梁”。她和作者商量,能不能在每一部分正文之前写一些回忆性文字,让读者在进入正式的笔记内容,领略作者那18年的心路历程有一个认知上的预热?

     

    温家宝很爽快地同意了这个建议,而且认认真真地交上了“功课”——为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地质工作内容及专业背景,他专门在每一部分笔记前撰写了“引言”,在部分笔记前撰写了回忆文章。

     

    无疑,作者24篇原汁原味的回忆文章成了本书最突出的特点。其中,4篇“引言”分别置于四部分笔记内容之前。它们就像一根金丝线,将承载笔记厚重内容的回忆珍珠串联起来。同时,这4篇“引言”标题也充满诗情画意:“梦里常回祁连山;情系地矿思随行;踏遍群山觅真知;积累知识为人民”。温家宝建议,印制时用有怀旧感的黄色纸张,把这四部分引言和白色纸张的笔记正文区分开来。

     

    翻阅《温家宝地质笔记》可以发现,“引言”“梦里常回祁连山”这一部分选收的16篇笔记,记录的是作者当年穿行于祁连山高寒地区和北山沙漠戈壁从事野外地质考察的工作情况:测制地质剖面,测量地层、构造、岩性等地质界线,绘制平面图、剖面图、素描图等地质图件,检查评价煤、铁、铜等矿点等。这些笔记记录的都是很专业的内容,一般的读者看起来肯定如坠云烟。为此作者专门撰写了16篇回忆文章,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介绍了测线、打标本、淘砂、绘图等工作程序及沉积岩、倒淌河、海陆交互相等地质专业知识。这些文章文风自然、朴实,文笔细致优美,如同电影旁白一般,使难懂的地质专业内容变得通俗、易懂、有趣。

     

    何蔓和她的同事们在阅读这些文章时,还意外地发现作者在这些回忆性文字里无意识地搁进了许多自己当年日记的内容。这些日记有对当年工作、生活的记录,有对人生的感悟,有对理想信念的抒发。虽然是工作日记,读来却像意境悠远的散文。

     

    想要以一种柔软的方式了解一个人的成长轨迹,日记无疑是最好的窗口。何蔓立刻写信给温家宝,请他把这些日记都找出来。于是,今天呈现在人们面前的这本厚厚的《温家宝地质笔记》,有了篇幅甚少、感情却最为细腻的“日记”部分。

     

    这些日记是作者“想用文字来记载自己平凡的生活”的自述,包含了作者上个世纪70年代在祁连山下进行地质勘探时的点滴感悟,也承载了上个世纪80年代初作者在兰州从事地质管理工作的所思所获,更收录了一个有趣的部分,即1984年9月作者赴前苏联考察煤成气地质工作情况的出访日记。看似“突兀横插”的这部分,读来有种白描风格的自然文学趣味,日记主人对大自然的体察之心跃然纸上。

     

    经过录入、选篇、分类、注释、审校、封面设计等有关环节和多次修改,到2015年6月,编辑组完成了全书初稿的样稿。

     

    据说,此前,何蔓曾在地处北京西四的中国地质博物馆中看到过这些笔记本,但她从没曾想到,自己能有机会参与编辑整理这些笔记。历时两年之后,会看到经过自己编辑加工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温家宝地质笔记》呱呱坠地。

     

    何蔓说,温家宝同志曾在地质系统工作多年,对地质事业和地质系统广大干部职工有着深厚的感情。作为中央级地质专业出版社和国土资源部(原地矿部)直属单位,我们能有机会编辑出版温家宝同志在地质系统工作时的有关著作,感到十分荣幸。

     

    “温家宝同志自始至终都参与了《温家宝地质笔记》的编辑工作,亲笔撰写12万余字的回忆文章,选定笔记篇目。在全书编辑过程中,无论是大纲的拟定、框架的确立、内容的精简取舍、注释,还是版式和封面设计,他本人都全程给予了具体的指导。他曾15次以书面形式提出修改意见,多次与我们面谈编辑方法,先后7次审阅书稿的草稿,5次审阅样书。”顾晓华告诉记者。

     

    “两年间,作者认真细致,对每个过程稿不知修改了多少次。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给他样稿的时候,是60万字,他用了5天时间逐页修改。70多岁的人,5天看60万字,你说是个什么效率?”何蔓至今还觉得不可思议。

     

    “温家宝同志在书稿中做了详细的批注,并对编辑组提出的有关问题及建议逐条予以回复。随后,温家宝同志又与编辑人员一起就篇目编排、版式等问题当面探讨。8月15日,根据温家宝同志的修改意见,编辑组第二次印制了样书,呈交温家宝同志后,他再次认真审阅,提出进一步的修改意见。”何蔓说。

     

    “每当我们遇到困难时,总能收到他的来信,信中除了提出存在的问题以及解决方式外,还对我们上一阶段工作给予肯定。每次面谈后离开他的办公室时,他总坚持送我们到门口。他的认真严谨、一丝不苟,他的和蔼、包容,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了我们编好这本书的信心和动力。”何蔓说。

     

    何蔓介绍说,初稿完成后,根据温家宝的要求,编辑组还先后送给40余位曾经与温家宝共事过的老领导、老专家,地质系统资深院士、地质科技工作者,以及其他领域的专家学者审读,征求他们的意见,所有意见及建议温家宝本人都逐条审定。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国土资源部、中国地质调查局、中国地质大学(北京)和甘肃省地矿局等有关单位的大力支持。

     

    “他们对我们的编辑工作充分肯定,同时还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这些意见对更加准确地反映《地质笔记》这本书的中心思想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何蔓说。

     

    事实上,如果你有耐心跟随我们逐页翻开这本地质笔记,初时对作者从事地质工作时始终用心、用力、用情而产生不可思议的阅读震撼,也许最终能变成一种温柔的理解——一个地质系统的青年人,在寄予其理想的荒山野岭中,借着帐篷里的一盏孤灯,把自己放入黑夜中阅读;他在祁连山区踏冰涉险过河,在北山戈壁沙漠寻找矿石,恶劣的工作环境磨炼着一个青年人的意志,燃烧着如火的青春;他一次次瞭望窗外的远山,在独坐自省中,一遍遍净化着内心的自我。

     

    事实上,感动的不仅仅是编辑组人员。细心的读者也许会发现,这本书朴实、厚重的特点还体现在书的封面设计上。

     

    《温家宝地质笔记》一书的装帧设计,出自清华大学书籍装帧设计师吕敬人的手笔。

     

    在这本土黄色和墨青色堆叠的封面上,远山连绵,天空高淼,山间映衬着野外考察素描图和柱状图,再仔细分辨,还能看见影印的俊逸笔记字迹。如果把这本书立起来,看它的横截面,又会发现一种妙趣——由于是不同内容和体例的间隔排列,整本书就像一个地矿层的横断面,黄的白的绿的,几种颜色的纸张交错,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质地。

     

    “我非常喜欢他画的地质图,虽然我不懂地质,但它们看上去那么美,就像一幅幅抽象派的画作。”我国著名的书籍设计大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吕敬人如是说。

     

    最初,吕敬人表示自己过去从未参与过地质书籍的装帧设计,担心做不好。但当他看到那一本本书写工整、图文并茂、内容丰富的地质笔记时立刻被感动了。

     

    随后,吕敬人全身心地投入到此书的装帧设计中。他从笔记中感受到了大山的壮美、河流的灵动,感受到了大地、田野的辽阔,感受到了树木和青草的气息,由此获得灵感。

     

    吕敬人提出,全书的设计风格要把握沉稳朴实的气质,并与作者的专业精神和叙述内容相吻合。在封面设计中,他将一些地质元素融入了巍巍祁连山的背景,画面和谐统一,深远大气。在书页设计上,他通过有差别的底色设计引导读者阅读,并且巧妙地让书页呈现出类似沉积岩的效果,彰显地质特色。

     

    今年3月,《温家宝地质笔记》一书终于付梓印刷,于3月26日如期出版并在全国公开出版发行。

     

    懂,你就知道其中的分量

     

    “温家宝本人专注、执着和严谨细致的科学精神以及浓浓的地质情怀也深深感动着我们,整个编辑的过程也是我们学习的过程和认识不断提高的过程,更是一个难得的接受教育的机会。这是一部激励人们奋发向上的图书。”地质出版社总编辑王章俊表示。

     

    据了解,这本书除了真实性的特点外,还有两个鲜明的特色。一个是可读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本书采用了“回忆文章+笔记”的体例结构。由于笔记多为地质专业内容,因此作者亲自撰写了约12万字的回忆文章,包括4个部分的引言、20篇回忆文章,对笔记的内容及相关背景进行解读,使地质专业内容变得通俗、易懂、有趣。同时,为展现作者当年工作、生活的环境,我们选用了他曾经使用过的一些工具、器物的照片。为配合这种体例结构,我们在排版时采用有差别的底色设计——回忆性文章采用温暖、怀旧的浅黄色衬底,笔记主体内容采用纸张本色,而配图则采用渐变的灰绿色为底。这种编排样式格调清新,高雅大方,层次分明,赏心悦目。

     

    另一方面,作者在书中以第一人称回忆了自己从1968年至1985年工作、学习的经历,记叙了作者“对祖国山河的热爱和对人民疾苦的关切”,“对人生的思考和对自我的要求”,以及“对科学的热爱、对学习的渴望和对真理的追求”,文字平实朴素,亲切和蔼,娓娓道来。本书还首次披露了在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下,在各级党组织的信任、关心、培养下,作者从一名地质技术员成长为地矿部领导的过程。

     

    顾晓华说:“对于广大读者特别是当今年轻读者来讲,上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初的地质工作是一段比较陌生的历史;对于许多地质工作者来讲,也是一段尘封的记忆。”顾晓华说,通过阅读这些真实而客观的记述,读者可以深切了解温家宝的成长过程,了解我国地质科研、地质勘查、地质教育等情况的变迁,了解我国地质管理体制改革的艰辛,了解广大地质工作者在艰苦环境下工作、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同时,也有助于广大青少年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事业观,更好地投身国家各项建设事业。

     

    事实上,《温家宝地质笔记》既是一本系统而珍贵的地质历史资料,更是一本励志读物。温家宝从北京地质学院毕业后,义无反顾地到西北边疆地区,投身祖国急需的地质找矿工作中。在艰苦的环境中,他与高山为伴,坚持学习,专注执着,勇敢探索,一丝不苟地工作,从未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的成长过程正应了一句老话:“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同时,作者在书中以细腻的笔触记录下在地质系统期间的工作、学习和生活。他把单调枯燥、艰苦危险的地质工作当作锤炼自己的坚强意志和品格的过程,把自己所从事的地质工作同百姓的生活疾苦、把自己的理想同地质事业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自始至终洋溢着一种乐观饱满、斗志昂扬的激情,贯穿着一种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与坚韧不拔的理想信念。

     

    如“引言”“梦里常回祁连山”一开始就便把读者的目光吸引到了那片广阔雄浑的西部沃野。正如温家宝所说:“地质队员在野外考察时的工作和生活是单调枯燥和艰苦危险的,但也充满了神奇和乐趣。我平静从容地面对艰苦,在困难的环境中保持尊严,保持心灵的纯净和美好,把希望寄托在明天。”读后催人上进,激人奋发。

     

    同样,在“情系地矿思随行”、“踏遍群山觅真知”、“积累知识为人民”等引言中,作者不仅记叙了自己从甘肃到地矿部工作的那段人生重要经历,对日记笔记的诞生背景、相关工作和研究内容进行了清晰的诠释,更表达了自己数十年来从未抛却的对地质事业现实和未来的思索,抒发了对历史对文学的辩证思考,对科学精神的执著坚守、为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而奋斗的坚定信念。

     

    那一页页无声的笔记,让我们真切地领略了温家宝同志那首诗作《仰望星空》的深邃内涵,也使我们明白了“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的道理:任何人的成功都来源于他的崇高而笃定的理想、信念,来源于他的勤学敏思、精于业务,来源于他不懈的努力和奋斗。

     

    作者在本书自序中曾说,这些笔记“是我用双脚走出来的”。通读全书,人们确实可以对作者这句话产生共鸣:无论是作为一个基层的普通地质工作者,还是担任部局的负责人,作者始终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苦干。从甘陇到东北平原,从陕西到云贵高原,从边陲新疆到湘粤赣大地,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调查研究。他把在调研中发现的问题、深度的思考以及解决问题的办法写进了笔记,写进了日记,在此基础上撰写了经得起实践检验的报告。

     

    在甘肃省地质局工作期间,他的足迹几乎遍及甘肃的山山水水,他撰写的地质报告特别是其中的找矿建议,后来很多都得到验证;他提出的地质工作要为地方经济服务的工作方针,成为地质工作的方向。在地矿部工作期间,为了推进地质工作体制的改革进程,他五上东北,深入省局队,走访了黑吉辽三省的30多个地勘单位,前后用了134天,进而提出了地质工作体制改革的总体设想。30多年前,他提出的公益性地质工作和商业性地质工作分开、地质成果有偿使用等意见,在今天看来,对地勘工作的改革与发展,仍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由此,人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作者这种行事做人的作风始终如一,在其后来担负更大责任的岗位上亦是如此。

     

    顾晓华说:“温家宝同志有着一种浓厚的地质情结。他的这种情怀源于他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源于他亲近自然、追求真理的信念,源于他一丝不苟的科学精神。我们有理由相信,广大读者在阅读这本书时能深切体会到温家宝同志的这份深情厚意。”

     

    阅读《温家宝地质笔记》这本书,有助于人们了解我国地质工作的发展历程及其基础性、先行性的特点,更好地了解地质工作对国家建设及经济社会发展提供资源保障作用;有助于人们更好地了解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地质工作管理体制改革的艰辛探索与取得的成果,为广大的地质工作者从事地质工作提供了很好的镜鉴,为地质工作如何更好地服务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有益的启示;也有助于激励广大青少年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事业观,积极投身于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宏伟大业。

     

    (本文在采写过程中,得到了该书出版单位地质出版社的大力协助,参考并引用了《新京报》、微信公众号“政事儿”等先期报道的有关资料,在此一并致谢。)

     

    此情天地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