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看电影《年青的一代》,记住了主人公肖继业,也记住了那面被山谷的风所吹动的红旗。后来,我也成了“年青的一代”中的一员,拿起了地质锤与罗盘,一路寻找向北的方向,一路敲打结晶的矿石,不时在祖国各地遇见“肖继业”,不觉近30年。前几日,我在首都又遇见了“肖继业”——他出现在银屏之上,体形有点走样,精神依然昂扬,他已更名为“阿扎提”,走进了天山电影制片厂的杰作《生死罗布泊》。
罗布泊,我是知道的,它被人们称为“死亡之海”,当年的彭加木就在那里失踪。当年,航空物探的飞机曾经盘旋在罗布泊的上空,发现了钾导致的放射性异常。当年,一批批地质队员穿过魔鬼城、踏上十万顷盐碱壳,找到了盐晶,挖出了卤水,找到了大型的钾盐矿床。现在,罗布泊已有了绰绰的人影,已建成了钾肥工厂、已形成了矿业城镇,生产的钾肥也已滋养了大江南北的庄稼。一度,曾经干涸的罗布泊已经起死回生,成了“希望之海”、“重生之海”。
“死亡之海”起死回生的过程,是一部风起云涌、震撼人心的历史。《生死罗布泊》的编剧黄世英先生等人,用了5年时间,品读斯文·赫定的《罗布泊探秘》、黄文房的《罗布泊地区考察史》等上百种文献,对罗布泊的地理、地质、人文等丰富的内容进行了条分缕析,描绘出在荒漠茫茫、生命渺渺的特殊环境下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撷取其中的一个片段,讲述地质队员深入罗布泊腹地进行钾盐调查的故事:走进去的是8位,一步步踏着前人留下的印迹,抵达罗中,转战罗北,每前进一步,都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与考验,并不断有人在前进的路上献出了生命。73天后,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3位,但他们都背出了满满一壶的卤水,这标志着人口众多、化肥资源有限的祖国再添一处钾盐矿产地。
整个行程,没有豪言壮语,不多的对话,无非粮食、化肥,无非孩子、家庭,无非纪律、安全,无非见到卤水还是没有见到卤水,并伴着铿锵有力、豪情满怀的民族音乐,在绝境中演绎着不可避免的深刻矛盾——
是选择生,还是选择死?这不是问题。这支地质队伍进罗布泊之前,已有多支队伍因装备、因气候、因死亡等多种原因无功而返了。地质队员们毅然选择了可能面临的死亡,踏着前人沉痛的教训前行了。途中,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刘胜死了,只因为要改善大家的伙食,被无情的湖水吞没了。为了省一口粮食给孩子们果腹的老陈死了,只为给后来者们插上一面高高的测旗,但他的脚下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滑坡,他被滚滚的流沙吞没了。开路先锋尼加提死了,遇到了地面塌陷,连人带车,还有对生活的希望、对未来的憧憬,都一起在巨坑里消失了——每前进一步,就可能遇到可憎的死神!他们是多么热爱生命呀,那一只一路上被地质队员照顾而存活的小鸟可以作证。可是他们,只选择“继续前进”!因为,他们的前方有目的地——罗中!这次到达不了罗中,后面还会有人来罗中,还要遇到同样的境遇!
是遵章守纪,还是违规违纪?这也不是问题。队长阿扎提,一遇到状况就爬进驾驶室,滴滴答答地发电报,向上级汇报。刘胜死后,他命令队员不可单独行动。滴答声过后,队伍“继续前进”。老陈死后,悲伤的歌声和着滴滴答答的电报声,队长颤抖着命令“继续前进”!尼加提死后,队长看着每个队员坚毅的面孔,依旧发电报,但隐瞒了这次事故,因为队伍要“继续前进”!阿扎提知道隐瞒事故的后果,但他理解同行的战友,选择了违纪。因为他知道,找到钾盐,比自己的生命重要。
是墨守成规,还是革故鼎新?这更不是问题。剩下5位地质队员的队伍抵达了目的地罗中,找到了化石,挖到了芦根,可是每一个探坑都不见期待中的卤水。队员们极度失望。可是,随队的女地质队员冷嵋,冷静分析,理智求索,提出了“盆地中心迁移”的假说,指出罗中不是钾盐汇聚的盆地中心,而30多千米外的罗北则是!队伍鸣锣收兵,还是到罗北一探?如果队伍按原计划返回,燃油足够、饮用水也足够,可谓生命无忧,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如果到罗北,盐壳茫茫,如刀山,极为难行,前途莫测。可是,他们选择了罗北,选择了把队伍分成两支,水分成两份,两个人原地留守,3个人前去勘测。结果,他们找到了卤水,验证了假说,创新了理论,钾盐矿床的勘探获得了突破。创新,并付之行动,这才是民族伟大复兴的希望。
戏剧性的矛盾,在影片中不止三个,还有家庭与事业等等。编剧与导演,正是通过演义这些不可回避的矛盾,注释了当代地质队员不再简单地被同化、不再热情地被安排,他们有自己的学养、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能力,在大自然极恶劣的环境中也能彰显自己生命的伟大,在大社会极多样的抉择中也能奉献自己事业的光辉。
《生死罗布泊》,已重新铸造了地质人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