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质队员登上人迹罕至的险峰。 资料图片
发源于青藏高原的怒江、澜沧江、金沙江这三条大江,在云南省境内自北向南并行奔流170公里,穿过横断山脉的崇山峻岭,形成世上罕见的奇特景观。这片神奇的大地被称为“三江并流地区”。这里连同三江流过的青海南部、西藏东部、四川西部,因为良好的金属矿物生成条件,在地质学界还有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字——三江成矿带。
为了早日揭开三江成矿带的神秘面纱,找到地下蕴藏的富饶矿产,一代代国内顶尖的地质专家在这里不懈探寻,挥洒智慧和汗水。自20世纪90年代“三江特别找矿计划”实施以来,三江找矿突破不断,仅云南段就先后发现近20个大型以上矿床。
其中,普朗铜多金属矿整装勘查项目,向国家提交了超大型铜矿1处、超大型铜钼矿1处、大型和中型铜矿10处及储量可观的伴生金矿,是三江找矿奇迹的缩影。项目实施过程中,云南省地质调查局地调院一群平凡的地质队员是三江找矿人的代表,在他们身上,集中体现了广大地质工作者以献身地质事业为荣、以找矿立功为荣、以艰苦奋斗为荣的“三光荣”精神。
地质专家范玉华参与过镇沅金矿、羊拉铜矿、普朗铜矿、铜厂沟铜钼矿这4座大型或超大型矿产地的发现。对于羊拉铜矿和普朗铜矿的找矿突破,他更是功不可没。常年在高海拔艰苦地区工作,让范玉华透支了自己的健康,如今他身患尿毒症,但依然坚守在工作岗位。
“最美地质队员”王建昆,在钻探编录这一平凡而枯燥的岗位上工作了整整34年。20世纪90年代初,王建昆来到羊拉矿区,随后转战普朗矿区,把人生最美好的20年留在了雪域高原。
年轻的地质队员何涛,一家三代人都从事地质工作。2013年7月11日,年仅25岁的何涛在从事矿产远景调查国家项目时,为了走完地质路线的最后一公里,为了不错过最后3个地质点,只身往山上爬去,返回时突遇大雾,不幸坠入深谷。救援人员找到他的遗体时,看到悬岩上挂着那把他使用了多年的地质锤。
与何涛同龄的一群年轻人如今已成为普朗整装勘查区地质调查的主力。他们不仅从前辈身上学到了技术,更传承了精神。他们把野外一线作为绽放青春和放飞梦想的天地,耐得住寂寞,以苦为乐。他们用脚踏实地的工作,不断揭示出三江云南段更大的找矿潜力,实现着自身的价值。
“三江”找矿人

普朗铜矿勘查现场。
地质队员在野外用餐。
地质队员冒雨记录地质信息。
地质队员在野外商讨工作部署。左一为何涛。
采访归来,记者眼前多次出现一幅画面。在茫茫雪山连成的地平线上,这群为共和国地质事业作出突出贡献的地质人三三两两地出现……他们站成一排,微笑着,慢慢地朝我们走来,身影越来越高大,成为一条新的地平线。
80多年前,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在他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里这样写道:一架飞机在地平线上消失了,那是世界的尽头、人间仙境——香格里拉。这部小说影响了全世界一代代读者,香格里拉因此成为人们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
如今,就在香格里拉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新时期地质队员继续演绎着香格里拉特有的神奇故事。
执著和创新造就“高原奇迹”
上世纪90年代以来,“西部大开发战略”和“新一轮国土资源大调查”,将建立有色金属、贵金属矿产资源基地的目光和重点,转向地质构造复杂、成矿作用丰富的广袤西部地区。而“三江”云南段显示出巨大的资源潜力,成为资源调查和找矿突破的重中之重。云南地勘单位的地质工作者,摩拳擦掌,决心在这场确保国家资源安全的攻坚战中再创佳绩。
地质专家范玉华赶上了这场恢弘的找矿乐章,他对“高原奇迹”的诞生功不可没。
记者见到范玉华,是在云南省地质调查局的一间办公室里。他刚从医院做完血液透析回来。虽深受尿毒症折磨,这个汉子看上去依然精神抖擞。
范玉华大半生都在条件艰苦的滇西北高原找矿。那时的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岩羊,爬起山来,很少有人能跟上他的脚步。镇沅金矿、羊拉铜矿、普朗铜矿、铜厂沟铜钼矿,在他走过的山谷中,耸立起4座大型、超大型矿找矿突破的丰碑。
1997年,范玉华来到以险峻和艰苦著称的羊拉矿区。当时,众多领导和专家都把“三江特别找矿计划”的突破寄希望于羊拉,前期的调查和研究都显示羊拉很可能蕴藏有少见的大矿,但找矿进展却如“羊拉车”般缓慢,种种成矿理论在这里一筹莫展。范玉华经过苦苦思索,决定进一步加强野外工作,采取地质测量、大比例尺物探与槽探、坑探、科研等多手段、多方法相结合的综合找矿方式。经过摸索,找矿突破点如黑暗中由远及近的光亮,越来越明朗。范玉华和时任云南地调院常务副院长的李文昌一起提出新的理论:羊拉铜矿属喷流+矽卡岩复合型铜矿。顺着这光亮走下去,一个个“盲点”被突破,一座资源量达134万吨的大型铜矿逐渐显现,为三江成矿带找矿突破提供了示范。
对范玉华来说,最神奇最辉煌的故事,发生在香格里拉普朗铜矿。
普朗的自然条件和当年的羊拉相似,但地质构造、成矿模式更为复杂。普朗铜矿的发现,当首推杨朝志带领的项目组,通过大范围野外勘查和异常查证,打到第一块矿石标本,取得第一个化学分析打块样品。1998年,云南省地矿局引进英国比利顿矿业公司的资金,合资成立了云南高山矿业公司,对普朗矿区进行风险勘查。高山公司不惜代价,采用航空磁测量、地表瞬变电磁法测量、土壤采样测量等手段探测重点区域。地质异常一次次出现,“普朗有大矿”的信号不断传递出来。一批国内外顶尖的铜矿专家来到普朗,为找矿出谋划策。用直升机吊来的钻机,第一孔打下去,就见到令人振奋的近300米厚的矿层。没想到第二个、第三个钻孔,打下去几百米,却没有见到理想的矿层。外方投资者认为潜力不大,便退出了普朗项目。
然而,中国地质工作者依据第一手资料和李文昌、卢映祥等地质专家牵头完成的“西南三江成矿规律与找矿方向”科研成果,给出了“普朗可能找到大矿”的截然不同的说法。李文昌等信心满满,专门到北京向主管部门作了详细汇报。中国地调局经过现场考察,给予立项支持,为其提供了资金和技术保障。
依托国家项目的强有力支持,普朗矿区大规模勘查拉开了序幕。2003年初,范玉华把参加缔造羊拉突破的原班人马带到了普朗,改名中甸项目组。他和项目组的兄弟们下决心,不放过任何一个空白点和可疑点,一定要把矿找出来。
记者来到普朗矿区最先见矿的PLD001钻孔旁,手机上的软件显示,海拔4000米,空气中的含氧量只相当于北京的一半。记者快步走了几米,不一会儿就觉得喘不上气来。抬头看四周,半截山头藏在云里雾里,峭壁耸立,沟壑千仞,让人望而生畏。
就在这样的山上,范玉华他们风餐露宿,踏遍了矿区的每一个角落。由于风雪剥蚀和草甸覆盖,普朗矿区岩石露头很少;由于特殊构造形成的岩石种类多样性,铜矿标志性的“孔雀石”也难觅踪影。普朗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既然无从下手,那就从每一个现有的线索找起。范玉华亲自查证矿区内每一个异常点,他和兄弟们一起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天一亮就跑出去,天黑才回来。有一次,为了调查一个异常点,他徒步五六个小时,往营地返回时已是深夜。他点燃地质包里备用的蜡烛,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护着火苗,在微弱的光亮中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往回赶。
渐渐地,范玉华开始发现了岩石蚀变的规律。在普通人眼中,那些石头毫不起眼,但在范玉华眼中,它们能指出“迷宫”的入口。不同的蚀变,有的与矿化正相关,有的则呈负相关。一块块石头,仿佛在普朗山上为范玉华画下了一道道色谱,随着这色谱越来越丰富,主矿体的位置慢慢浮现出来。
“创新是地质找矿的不竭动力,有时就需要一点灵感,需要一些狂想。”范玉华微笑着说。在羊拉是,在普朗也是。一瞬间,灵感来了,大胆设想,果断验证。突破往往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而灵感则来自于长期艰苦野外工作的积累,来自于对第一手资料的全面掌握。
2003年9月,就在范玉华的狂想点上,布下的第一个钻孔打到450米,铜矿层厚327米,且终孔处尚未打穿矿体。证实地表零星露头与合资钻孔为同一构造单元,将大片原先空白的地带连成了一体,找矿区域成倍增加,矿床远景迅速扩大。大规模、多手段展开的普朗铜矿普查会战开始了。2004年,范玉华和局里的专家们连布75个钻孔,孔孔见矿。如今,普朗超大型铜矿已探获铜金属量510万吨,远景资源量可达上千万吨。
34年默默坚守的“牦牛精神”
在范玉华中甸项目组的兄弟中,有一个比他资格还老的“老地质”——王建昆,不久前他被国土资源部表彰为“最美地质队员”。这个憨厚老实的汉子,被高原的阳光晒得黝黑,身上的肌肉却如石块般结实。
王建昆今年56岁了。自1981年走出校门以来,他在钻探编录岗位上工作了整整34个年头,至今仍未离开。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这几十年编录过多少个钻孔。
上世纪90年代初,王建昆来到羊拉矿区,随后转战普朗矿区,把人生最美好的20年留在了雪域高原。羊拉和普朗两个矿区,一共施工了198个钻孔,钻孔合格率90%以上,见矿率达85%。每个钻孔的设计、孔内监控、岩矿芯编录、布样取样,直到相关资料整理、储量计算,他几乎全程参与。
每年出队,王建昆总要比别人早一两个月,提前布好钻孔,让施工队伍一上山就能开钻。而到收队时,他又总是最后一个下山,做好终孔验收和相关收尾工作。2005年,普朗矿区计划施工32个钻孔。王建昆在大雪纷飞的3月初就来到矿区,一个人住在四面透风的简陋工棚里,自己烧水煮饭。施工地点设计在南矿段和北矿段,两地虽相距不远,但每天要穿越海拔4500米的冰雪区域,一上一下的相对高差近2000米。一批孔位布完,王建昆就累得支气管炎发作,昼夜咳嗽不停。后续队伍上山后,强行把他送进迪庆藏族自治州医院治疗。过了13天,病情刚有好转,他就出院回到矿区继续布孔。但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平时一个小时就能到达的地方,现在要走三四个小时,还常常气喘吁吁,虚汗直流。他咬牙坚持,最后一个孔位布完,他又病倒了。医生说,如果再耽误两天,这病就会引发肺部感染,还可能转为高原气胸病,后果不堪设想。
ZK034号钻孔由于布孔时稍有疏忽,定在一处无法平整机场的尖石堆上。王建昆坚持要到现场去查看,想办法弥补。那时山上的积雪还有四五十厘米厚,雪堆下滚石密布,一不小心踩滑就可能掉进深谷。王建昆找来一根木棍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登上山顶。他发现不远处有一块20平方米左右的缓坡可以安装钻机,正好和先前布下的孔位处于同一构造。翻过几块巨大的陡岩,王建昆终于来到那处缓坡,敲岩石,测方位,布下了新的钻孔。结果这一钻打到了300多米的厚大矿体,为扩大勘查范围和确定矿体边界提供了科学依据。
长年在野外工作,王建昆和家人聚少离多。体弱多病的妻子却一直鼓励他:“家里的事你放心,只管找你的矿。”女儿高考时,同事劝他回家陪女儿几天。可野外施工正到紧要关头,他愣是没离开过一天。转眼到了54岁,院里的领导考虑到他是野外队伍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又身患多种疾病,打算把他调到海拔较低、条件稍好的项目组。王建昆却回答:“干地质一辈子,谁能遇到几个这样的大矿?我还是留在普朗吧。”
2006年11月,普朗矿区到了下雪结冰的时节。位于海拔4650米山顶上的一台钻机旁,几名钻工要等王建昆作终孔编录后才能下山。不巧的是,王建昆痛风发作,脚肿得像馒头,膝盖钻心般疼。可想到山上的兄弟,他一咬牙,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瘸一拐地走了3个小时才赶到钻机。兄弟们远远地看到他,欢呼雀跃地迎着跑过来,把他高高举起抛向空中(钻探行业俗称“打吊锤”)。茫茫雪原中,身穿红色冲锋衣的王建昆,被大家抛在空中一上一下,像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这群汉子爽朗的笑声欢呼声,在寂静的群山里回响。
在中甸项目组和邻近矿区,王建昆有个外号叫“牦牛”。渐渐地,中甸项目组把年纪稍大的同志叫“老牦牛”,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叫“小牦牛”,形成了敢担当、勇负重、崇尚奉献、淡泊回报的“牦牛精神”。近年来,在中甸地区实施的铜多金属矿整装勘查项目,先后向国家提交了超大型铜矿1处、超大型铜钼矿1处、大型和中型铜矿10处及储量可观的伴生金矿。
挂在悬崖上的地质锤
我们从普朗回到昆明的第二天,王建昆利用会议空隙,来到位于市郊的金宝山陵园,看望自己的小兄弟何涛。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他的年龄永远定格在25岁。
2013年7月11日傍晚,何涛在香格里拉县三坝乡安南村崩拉牛场地区从事矿产远景调查项目时,为跑完一条地质路线,不幸坠入深谷。救援人员赶到现场,发现挂在悬岩上的一把地质锤,才找到他的遗体。
何涛是独生子,也是一个“地质三代”。他的祖父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批地质队员,参与过多个大矿的勘查会战。他的父母也都是云南省地矿系统的地质队员,在地质队相识相爱,直到在野外队退休。
2009年,何涛从学校毕业,直接到条件最艰苦的中甸项目组报到。那时同住一个宿舍的董涛说:“何涛从小家庭条件比较优越,但他却比我们更快适应了这里艰苦的生活。”
记者在董涛的电脑里,看到了几张何涛生前的照片。一张是在山间崎岖的小路上,天很蓝,阳光刺眼,何涛和3个兄弟出门去测一条剖面,走在后面的他,回过头来对着镜头微笑。一张是在乱石林立的山坡上,天正下雨,何涛用胳膊夹着伞,在地质本上认真记录着,当发觉有人拍照,他又露出了可爱的笑容。还有一张是在一间昏暗的牛棚里,何涛刚跑完地质路线回来,脸晒得很黑,头发有些乱,他坐在床上,正在脱满是泥水的牛仔裤准备烤火。天实在太冷了,那堆火苗显得十分微弱。
雪岭冰峰间照样有猛兽侵扰、蚊虫蚂蚁叮咬。最可恶的是旱蚂蟥,平常窝在树枝草丛里,一见响动就飞到人身上,用尖锐的吸盘钻进肉里吸血,留在肉里又痛又痒。所以大伙回到临时工棚的头件事就是脱光衣服找蚂蟥,还不时搞个小比赛,看谁找得多。有一天,何涛跑路线完全忘了蚂蟥的光顾,回到住地竟从手臂、腿部找到10多条鼓胀油亮的蚂蟥,扯出后流血不止。他用碘酒抹了抹伤口,就忙着整理当天采集的标本去了。
也许天生有地质人的基因,在中甸项目组,何涛学什么都很快。加上他工作认真、踏实,没两年,他就担任作业组长,成为技术骨干。2013年7月,何涛等人前往三坝乡安南村崩拉牛场地区,开展1∶1万地质填图,这是国家在该地区安排矿产远景调查项目中的一部分。崩拉牛场海拔4000米以上,地势陡峻,气候条件极其恶劣,部分山峰常年积雪。与何涛一同前往崩拉的黄太平说:“崩拉不通公路,我们下车后,步行5个小时才走到工作区,里面根本没有手机信号。”
何涛他们7月4日到达矿区,天就开始下雨,持续了一周时间。工棚里非常潮湿,被子都能拧出水来。7月11日早晨,大家醒来发现雨停了,就各自认领了一条地质路线,开展填图工作。
何涛带着一名工人出发了。中午1点左右,他们来到海拔4200米的天宝雪山山腰,随行的工人出现了高原反应。雾气渐渐升起来,天空也变得低沉灰暗。此时,何涛他们距离那条路线的终点还有一公里,需定3个地质点。遇到这种情况,有的先返回驻地,第二天再来;有的甚至打“飞点”,用相邻点的资料稍加改动糊弄过去。但何涛不想耽误项目进展,更不会弄虚作假。他让脸色发白的工人沿小路到山脚下的牛棚里等候,只身一人继续前行。又过了一个半小时,何涛终于到达路线的终点。在他做完工作刚要返回时,一场暴雨无情地拍打下来,山路变得湿滑,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极低,眼前的陡崖让人心生恐惧。何涛小心翼翼地沿原路往回走,没想到,大雾设下了致命的陷阱,他一脚踏空……
黄太平和一班兄弟在大山里喊哑了嗓子,没有回音。得知消息的云南省地调局党委书记蒋铮、局长李文昌,紧急组织调动搜救人员,24小时同前线保持联系。副局长沈立凯和云南地调院副院长李开毕连夜赶到崩拉,立即启动应急救援机制。在附近工作的战友也火速赶来,当地的藏族居民自发加入了搜寻队伍。30多人在大山里搜寻了近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4点,人们在天宝雪山山腰崖底发现何涛的遗体,悬崖上挂着他那把用了几年的地质锤。
绽放在旷野的苦乐青春
何涛离去了,他那些一起欢笑流泪的兄弟还留在横断山脉,走着他没有走完的路。
这群年轻人阳光率真、英气逼人的笑脸,深深地镌刻在记者的脑海中。在他们那里,看不到苦脸,听不到怨言。董涛坦言:“单说生活吧,粮食、蔬菜全从远地拉来,烂掉的多、能吃的少,撒上一层盐巴的猪肉有时长出蛆来还得吃,说不苦那是假话。但我们个个过得充实,积极乐观,激情燃烧,干起活来有股子拼劲,彼此情同手足、亲如兄弟,这已成了传统。”
老同志手把手传技术,更在潜移默化地传承精神。黄太平说:“我们一来就跟着老王工(王建昆),他教技术,带作风,始终传递正能量。他带我们测剖面,早晨8点出发,晚上8点才回来,来回要走15公里山路,雇来的工人都吃不消,不干了,但我们没人打退堂鼓。老王工的敬业精神对我影响非常大。”正因为如此,这群年轻人工作起来一点也不含糊,跋山涉水,测量、记录、取样,在他们身上依稀有范玉华、王建昆年轻时的影子。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力。他们远离了都市丰富多彩的生活,也能在大山里找到独有的乐趣。当他们爬上一座大山,坐在山顶上,放眼望去,那像水洗过一样的蓝天白云,天边,连绵起伏的雪山圣洁而神秘,山脚下的牧场悠扬地铺展,把每个人的心铺展得那么辽阔。当他们走进一条峡谷,奇形怪状的山岩在两旁耸立,前方望不到尽头,仿佛置身童话故事里神秘的王国,有时还能遇到一两个外国探险家在寻找心中的“香格里拉”。当他们雇用藏族同胞的马匹,驮着生产生活物资到矿区去,长长的马队驮铃叮当,茶马古道仿佛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有时,他们会用手机录下各种趣事。比如在地质路线上被河水拦住了去路,他们找到一棵倒向对岸的大树,互相拉扯着过独木桥走到彼岸。比如,在一场大雪过后,他们堆起雪人,刻成一个女性的模样,取名蒙娜丽莎。比如晚上回到营地,大家用仅有的食材比试厨艺,菜炒好了先不吃,用相机拍下来存档,命名“舌尖上的香格里拉”。
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浪漫。这群小伙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大多交了女朋友。几乎所有工区都没有手机信号,如果哪天不上山,几个小伙子就相约着,早晨出门,带上午饭,走几个小时到有信号的地方,只为给女朋友和家里人捎个信息问个好。出生于1985年的兰文达,本来定好2013年底回老家结婚。可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时,院里的一个“走出去”项目急需派人增援,要从中甸项目组抽调一个人。兰文达二话不说,推迟了婚期,前往非洲。从非洲回来后,他又马上回到项目组投入工作。尽管得到了女朋友的谅解,但他心里满满的愧疚。转眼到了2014年10月初,项目组快要收队了,兰文达和几个兄弟还住在山顶的帐篷里没撤下来。夜里下了场大雪,第二天一早醒来,小伙子们兴致高涨,打起了雪仗。兰文达突来灵感,用积雪堆成了两个大大的心形,再用油漆一点点把两颗心涂成了红色。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让一个兄弟拿手机录像,自己在红心旁单膝跪地,向女朋友再一次郑重求婚。
现任地调院院长李开毕对这群年轻人的表现连称“满意,相当满意!”他告诉记者,沉淀的是历史,传承的是经典。“特别让我们这些年长同志感到钦佩的是,面对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不良风气,他们不仅毅然决然选择了艰苦卓绝的地质事业,并且长年累月坚持下来,做出那么大的成绩,证明‘三光荣’精神具有穿越时空的顽强生命力和感召力。”
云南省地调院地质矿产所所长曹晓民说:“这群年轻人不怕苦不怕累,甚至喜欢在野外工作,我们感到十分欣慰。”2014年,院办公室想招一个年轻人,机灵帅气的黄太平进入了领导的视野。经过一天的考虑,黄太平找到领导,说:“野外最锻炼人,我还是在项目组好。”
2015年,云南省地调局举办了一次青年演讲比赛。兰文达演讲的题目是《我的青春在地质调查事业中绽放》:“我曾经躁动的心,在地质锤敲打岩石的声响中,变得越来越沉静。我们用手中的仪器和记录本,将地质人的汗水洒到每一个需要我们的角落,也将祖国大地的点点滴滴描绘进地质人热忱跳动的心里。我觉得,这才是青春真正的意义!”
“三江”找矿的丰硕成果,离不开一代又一代地质专家不遗余力的辛勤付出,他们的名字不应被遗忘。采访归来,记者眼前多次出现一幅画面。在茫茫雪山连成的地平线上,这群为共和国地质事业作出突出贡献的地质人三三两两地出现:他们有前期奠定下坚实基础的张翼飞、颜景耀、周跃军、余仁汉、霍乡生、丁俊、唐再金、王鹰、徐德才、王宝禄等人,有后续开创了找矿突破可喜局面的李文昌、施玉北、卢映祥、杨伟光、杨夕辉、张富良、蒋成兴、朱建德、和中华、范玉华等人,也有正奋战在野外一线的年轻人黄定柱、董涛、黄太平、兰文达……他们站成一排,微笑着,慢慢地朝我们走来,身影越来越高大,成为一条新的地平线。
对于地质队员来说,没有他们双脚踏不到的地方,更没有消失的地平线。他们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洒下汗水,是为了让更多人幸福地生活。他们常年坚守野外,站成一条条闪光的地平线,那闪耀着的光芒,不只是一座座大矿金属的光泽,更是他们秉承“三光荣”的精神光彩,他们内心的执著与热爱,以及他们无怨无悔、无比精彩的人生。
(本版图片由云南记者站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