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渊：试论新时期国家地质工作体系的建立

    地质学从来都是将关注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作为基本任务的，不论是发展初期的采矿业，还是到今天对人类生存环境的全面重视。地质工作与社会经济的不断适应，开始促使地质学本身更加延伸了对公众关心问题的探求，更加强化了对政府决策的影响，更加深入到了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并使从事地质工作的主体的归位不断发生着根本性变化。进入21世纪，中国地质工作为适应国家经济体制的变革和不断建设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生了两大标志性的变革。一是地质队伍属地化管理；二是公益性地质工作与商业性地质工作划开。与此同时，随着13亿人口中国的和平崛起，中国对矿产资源的需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来，开始深刻地影响着世界和影响着国内政治经济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在世界经济危机尚未过去，国家利益已愈来愈流行于世，市场经济也日益深入人心的今天，地质工作的作用，特别是国家对地质工作的期待是什么，又历史的成为了人们，尤其是地质工作者必须思考的根本问题。
    本文从地质学自身发展演化的角度和当今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对地质工作的预期需求分析出发，提出放宽地质视界的认识，从更为广阔的角度上审视中国国家地质工作本质，意在建言新时期科学合理的国家地质工作体系建立的紧迫性，以促进中国公益性地质工作的良性发展。
    一、 国家地质工作的需要
    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趋势和各个国家更加重视自身未来发展的要求，极大地改变了地质学的内容和思维方式。愈来愈多的人已意识到地质学不仅仅是寻找经济矿产的利器，更将成为期望拯救地球处于良性循环的法术。从近来的出版物、学术会议到各国地质机构新的发展战略看，21世纪地质工作的一个重大变革就是地质视野的放宽。地质工作再也不满足于传统地质学涉足的领域，而是极大的渗透到了社会关注的方方面面。正如目前极其张扬的地球系统科学术语，其实就是以地质学为基础或者说为骨架与其他学科交叉渗透产生的现代学术概念。毋允质疑，中国地质机构的大幅度变革是顺应世界各国地质机构改革潮流之举，改是肯定的，主要是改的是否顺应世界发展大势和本国当前的国情。现在来判断中国的地质改革还为时尚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中国地质热了起来，中国从矿业到地质学基础调查研究上都已成为全球的一块热土。当然，这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不无关系。但也说明了中国地质工作更为市场化的服务方式，推动了中国矿业及其衍生各类地质活动的空前活跃。这说明中国的地质改革是符合国家利益的，是顺应国家市场经济新体制之举。
    地质队伍属地化管理改革之实，不是属地化管理，而是解开了束缚地质队伍投身于市场经济大潮中自我发展的禁锢。地质工作天然的为经济服务的属性得到了空前的反映，并由此对产业的推动作用也日益显现。几乎可以肯定地说所有属地化管理的地质队伍属地化管理后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发展。就西北地区而言，新疆、青海和内蒙的地质队伍极大地推动了省（区）政府的地质矿产工作，有些省（区）地勘局的领导甚至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现在遇到了地质工作历史上最好的时期。但同时一些有识之士也不无忧虑地认为国家地质工作应该加强，应该有一支公益性的地质调查队伍，应该构筑新时期的国家地质工作体系。因为国家在未来愈来愈强势的发展过程中，需要一种体系解决日益紧迫的资源瓶颈问题，需要预警日趋严峻的自然灾害问题，更需要回答可能不断加剧的环境问题，还要与我们的国家发展的形象相一致，担当起世界地质大国、地质强国的责任。
    新时期的国家地质工作体系，不可能回到过去计划经济国家包办一切的地质工作体系上去，但也不是今天这样松散的各自为政、自行其是的地质工作形式。而是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满足各自利益诉求，但又无不渗透着国家利益，时刻满足国家当前和未来发展需求的一种地质工作体系。它既包涵公益性地质工作，又包括商业性地质工作，有中央层面的地质工作，还应有地方的地质工作。
    由于地质工作视野更加拓宽，为国家服务领域的面也必将更加宽广。放宽了地质视界，社会对地质工作的依赖无疑将会逐步得到加强。以矿产资源勘查开发为主体的商业性地质工作，以其盈利为目的运营活动已极大地展现了地质工作为社会服务，并依赖于社会和经济发展而发展的经济属性，也即商业性地质工作能否持续发展取决于社会和经济活动的需求。商业性地质勘查活动事实上利用市场这只手已愈来愈广泛地服务于社会的各个方面，并依存于社会和公众的需求。实际上存在一个地质工作对社会和公众关注问题依存度的问题，还有一个对政府决策影响力的问题。即依存度和影响力愈大，公众、社会和政府对地质工作需求亦愈大，地质工作对社会渗透的愈深，同时也是地质工作本身培育的自身发展的市场程度和政府需求程度的反映。市场配置并不是万能的一切，特别是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正在飞速发展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的国家来说，国家计划对市场的干预是必须的，特别是涉及到非赢利的具有基础性特点的公益性地质工作，更存在一个公众、社会和政府认可的问题。因此，建立新时期国家地质工作体系是必要和必须的，但新时期国家地质工作体系本质是什么？需要我们从当前的主要任务确立来探索。 
    二、建立新时期国家地质工作体系的当前主要任务
    简单的说，新时期国家地质工作体系的本质，就是地质工作能够满足于公众、社会需求和政府决策，使社会更加和谐科学的发展。如何提高公益性地质工作公众关注问题的依存度和强化对政府决策影响力，可以说是中国地质调查局成立以来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地质工作满足社会各界不同层次基础性数据的需求，甚至尽可能改变公众的价值趋向，趋向更加科学和谐发展的思维习惯，以及地质工作满足政府矿产资源安全和科学的宏观决策需求，为科学的发展观和构建和谐社会服务，是中国公益性地质工作当前和今后时期内追求的主要目标。但单纯依靠公益性地质工作难于全面有效履行这一重要职责，特别是矿产资源的找矿突破问题，找到可勘查开发利用的大矿好矿问题，单纯公益性地质工作的单打独斗不可能实现这一任务。而这又是当前政府和企业最为期待的目标。如何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公益性地质工作和商业性地质工作结合，是二者分开后，新形势下一种更高层次的有机结合，新疆358项目的促成实际反映了这种诉求。另外，就是中央与地方地质工作的结合。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两种结合的本质是形成地质上的统一部署，统一部署是符合地质工作规律的，也符合地质找矿工作规律的。但目前的这两种结合，都是依靠单位之间的利益和兴趣，依靠中央和地方政府有关负责人的远见卓识形成的，是一种个例的协议性质，缺乏长效机制。要实现中央、地方地质工作的紧密结合，公益性地质工作和商业性地质工作的有机结合，必须建立一种实现社会共识的长效机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那就是立法，不能靠一时的行政手段。通过立法解决两个结合和统一部署的问题，同时解决一系列长久困惑我们的问题。 
    1. 中央和地方公益性地质调查队伍合法存在并明确定位的问题
    公益性地质工作和商业性地质工作的概念建立了，但公益性地质队伍并未建全，服务社会和政府的公益性地质工作的责任者缺乏责任的队伍支撑。特别是地方公益性地质队伍并未全部到位，而且中央公益性地质队伍理应对地方公益性地质队伍具有业务领导和指导作用。就定位于国家公益性地质调查和战略性矿产勘查的地质大调查工作而言，项目经费的主要承担者仍是面向地质勘查企业实体发展方向的属地化地质勘查队伍，面向市场的地质勘查队伍从政策鼓励趋向，主要是发展成为商业性地质勘查工作主力军的方向，它仅对承担的项目负责，没有义务为公益性地质工作的社会和政府的服务是否到位负责。更重要的是为推进商业性地质勘查工作为基础和为国家矿产资源战略安全为目标的战略性矿产勘查工作，实施上已成了少数地质勘查队伍减低商业性勘探工作的垄断资源，与面向社会服务的国家战略性矿产勘查的初衷相抵触，如果说地质队伍改革初期从扶持角度这一做法还可行的话，为适应国家经济体制地质工作发展的今天，显然容易遭受不能享受国家战略性矿产勘查成果企事业单位的质疑。同时，主要是由于公益性地质调查队伍的建立没有法律保障，仍在发展方向上左右摇摆。 
    2.中国地质调查局落实全国地质工作统一部署职责的问题
    中央领导对地质工作要更加有效的服务于社会和经济发展的指示，是对中国整个地质工作的要求，是地质队伍调整后，整个公益性和商业性地质队伍格局的总的要求，毫无疑问，公益性地质工作当然应遵循这一发展方针。但公益性地质工作做到这还不够，它还肩负有引导中国地质工作发展的责任，更肩负有为构筑科学发展观指引下的和谐社会构建新的地学知识体系的责任。从这个角度讲，如果我们丢失地质科学专业本身强调对社会的服务，我们的工作将有可能是低水平的，是没有前瞻性的，地质工作先行的特质也将失去。而地质工作本身不但不能得到发展，还将失去生命力。落实中国地质调查局对全国地质工作统一部署职责，需要我们更加“精兵加现代化”，需要一流的人才、一流的团队和一流的组织机制，真正业务上履行起统一部署全国地质工作职责。在区域性矿产资源工作基础日益薄弱的今天，公益性地质工作需要更加充分认识到了开展矿产资源勘查区域规划、区域性矿产资源调查筛选找矿工作区或靶区的重要性。 
    3. 中央各类地质资金统筹协调使用的问题
    随着国家经济实力的增强，国家对地质工作的投入不断加强，越来越多的地质专项会出现，这是经济工作发展对地质工作需求的必然。但问题的关键是管理和不同专项的衔接，应该统筹协调。中国地质调查局若在法律上作为国家地质工作的主要组织者，则有责任和权利对不同国家地质专项实行统筹协调管理。例如，中央地质勘查基金，其目的是促进地质大调查找矿成果向商业性地质勘查工作的进一步转化，促进找矿突破，降低企业的勘查风险，但现实操作中演变成了与地方争利、与民争利的商业基金。从中国发展中国家国情出发和借鉴发达国家的公益行地质工作的发展历程，国家出资的矿产勘查工作就是要从国家资源安全出发，为政府矿产资源勘查规划提供科学的依据，同时为市场尚不发育但又具有国家战略安全的矿种或矿产品提供勘查工作。就是说市场热的地质工作，国家出资的矿产勘查工作要合理退出，但要提供业务指导；市场冷的地质工作，国家又需要，国家出资的矿产勘查工作要进入，解决国家亟待解决的问题。重点是风险勘查，不应与民争利、不与地方争利。 
    4. 地质调查应成为具有法律地位的国家基础性服务工作
    让公众感受到地质工作的服务，更让公众离不开地质信息的服务，应是一个国家走向科学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地质工作从专业划分将大致可以分为基础地质调查研究和应用地质调查研究两大类：基础地质调查研究例如大地构造研究、区域地质调查、矿物学研究、矿产资源成因研究、区域地球化学调查研究、区域地球物理调查研究等等，这些专门调查研究信息和知识的产生，目的在于满足人们对未知地球奥秘的探求和其他基础学科、应用学科知识体系的支撑；而应用地质调查研究则是为一明确的应用目的产生的专门的知识体系和专业技术，发展极其迅速并在不断扩展着，是地质工作服务于公众、社会、企事业和政府的主要专业表现，例如应用矿产资源勘查、地下水资源勘查、地质灾害调查与评估、矿山环境调查与评估、遥感地质解释技术等等，不一而足，正在因为需求不断滋生着愈来愈多的专门性知识和技术。
    而这些地质工作中，地质填图是地质工作的基础工作手段，但其成果地质图也是服务于社会的重要载体。地质填图到今天，其功效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地质填图仅仅服务于地质工作本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随着全社会知识水平的提高，地质图已不在是地质人的专利，社会各行各业都对地质图开始产生了需求，关键是不同行业对地质图关注的内容有所不同。地质研究主要关注的是地层、构造、岩浆岩的信息，修路、建桥、筑坝、盖楼主要关注活动构造、地壳稳定性的信息，找矿主要关注找矿线索和成矿信息，探险、旅游更多关注的可能是地质遗迹、地貌景观和人类历史文化痕迹，等等。因此，已经延生出了矿产地质图、水文地质图、城市地质图、地质灾害图等。就需求和提高地质在社会公众的地位而言，短期内根据全国国土的不同功用，采取不同方法和不同的要求，进行全国一比五万地质填图计划，其成果将改变中国地质，也必将极大的拓宽地质工作的服务领域。
    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新时期国家地质工作体系的建立，关键还在于国家公益性地质队伍的科学建设。
    三、国家公益性地质队伍建设
    中国当前国家支持的地质机构主要分为两支。一支中国地质调查局系统，还有一支是中国科学院的地质和地球物理研究所系统。从分工来说前者主要从事国家地质调查工作，后者则以地质科学的创新工作为主要任务，当然中国地质调查局的地质科学院系统也从事创新工作。这种机构的并列从地质科学的发展规律而言并非十分适宜，地质科学从来没有为创新的创新，也没有不具有创新思想的地质调查。严格来说纯基础的科学理论探索应该放在大学更为宽松的创造环境里，更有利于新的科学思想的出现，因为一种新地学思想产生不可能依靠确定的时间和明确的项目去完成的，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人的一生，这一点早已被科学发现的规律所证实，尤其是实践性很强的地质科学。因此，作为为国家发展和安全建立的国家地学机构，中国地质调查局一个重要职责就是要引导中国地质事业的健康发展，并解决国家在发展中可能遇到或将要遇到的地学问题，包括矿产资源短缺问题解决途径的提出和实现。这一点国家需要赋有明确职责的中国地质调查局专业性地质机构来实现，而政府的职责和学术团体都是难以完成的。因此，中国地质调查局应该是一个实实在在依靠自己的专业能力为国家和公众办事的权威的专业的事业机构。这一定位明确了中国地质调查局必须是高起点的，但又是具体解决问题的机构。但中国地质调查局的建设也必须从中国国情出发。
    中国地质调查局现有的组成，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面向区域的，即六大区中心；另一类是面向专业的，为面向全国的专业所和调查中心。这种区域与专业成分单位的有机构成，从中国广阔的地域、复杂的地质结构和中国国家体制出发，是适于履行中国地质调查局总体职责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职责的划分还不够清晰，组成单位的发展方向还不够明确，影响了中国地质调查局整体功能的发挥。
    从中外、历史的角度对比当前的地质工作，看待当前的地质队伍格局和工作现状，有助于我们更加清醒的认识我们当前国家公益性地质工作追求的目的和历史的使命。地质工作追求的目的是更有效服务社会的均衡发展。从整合现有力量，最大限度地发挥中国地质调查局的整体作用出发，中国地质调查局应与中国地质科学院整合，专业所适度合并，加强大区中心的力量和作用，有助于中国地质调查局整体能力的快速提高。
    中国地质调查局司令部的提法似有不妥，实际上中国地质调查局作为国家公益性地质队伍建设问题，也存在一个观念的问题。建局初期，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地质调查局不需要队伍，只运用市场手段委托或发标形式完成地质调查项目即可，这种观点现在自然已被抛弃，但在观念上还存在只重视现阶段地质大调查项目，不重视国家公益性地质调查队伍建设的问题。其实地质大调查项目只是国家公益性地质队伍建设过程中，为国家服务过程中一个特定阶段的一个手段而已。是国家公益性地质队伍建设服从于现阶段的地质大调查项目，还是现阶段的地质大调查项目服从于长远的国家公益性地质队伍建设，是一个根本性的观念问题，也是中国地质调查局作为国家公益性地质队伍建设的战略战术问题，是当前利益和长远发展的关系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将直接影响中国国家地质事业的健康发展，将迟缓为国家安全和均衡发展专业支撑的建设。而这个问题解决好了，目前国家公益性地质调查和战略性矿产勘查工作中存在的诸如地质调查科研的分割、地质工作的创新和高新技术的应用以及地学信息的有效社会服务等突出问题，都将得到解决。
    因为地质调查科研的分割是中国特色，是中国地质组织体制的不合理使然，全世界没有哪个地质调查机构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比如美国、澳大利亚等地质调查机构既是全方位地质调查信息的提供者，又是重要地学新思想的发源地；地质调查工作不是简单的思想复制工作，是创造性的调查活动，目的是客观地反映自然世界，并科学地认识和提出创新的解决方案，形式必须服从于内容，人为的限制必将束缚地质调查工作的创造力或活力。放宽地质视界，关注国家未来持续科学发展的问题，培育具有国际视野的综合性人才，培养一流的地质科技精英，形成脱颖而出的人才成长环境，建立国内外知名的专业团队，适应国家科技政策的转换，应是国家公益性地质队伍建设的必然选择。